父亲节:不尽思念滚滚来 ▓ 康康 父亲节又到了,六月是父亲去世整整六十一年的日子。我也从一个少不更事的懵懂少年,变成了一个两鬓染霜的晚翁,可对父亲的敬爱和思念却从来没有停止过,儿时父亲星星点点的一桩桩往事,经常像过电影一般清晰地在眼前闪现。谨忆写下以下的文字,以示对父亲的追思与怀念。, [! C: _7 b" P
父亲七岁学徒,十四岁就挑起养活全家的重担。四十年代中期父亲即参加革命,工作积极认真,深得领导赞赏。爷爷不幸病逝,父亲是长子,因回老家乡下替爷爷做祭事,而未能追上突然开拔渡江南下的部队。后来应原老领导多次相邀,从老家乡下拖着一大家子九口来到南京,培养两个小弟(即四叔五叔)分别读了外贸学校和财会学校,使他们有了能力和机遇,为国家建设贡献一份力量。
0 _6 C0 H; k, S父亲忙于工作,经常天一亮出门,很晚才回家,我们有时几天都见不到他,每每快到过年的时候,平时早出夜归、难得碰面的父亲总会抽出时间,把我们兄妹四个小孩聚拢在一起,用家中的旧铜盆打上一盆热气腾腾的的温水,一个个给我们洗脸洗手,我们的小手把水都洗黑了。父亲还细心地为我们剪指甲、掏耳朵,最后用一根长长的带毛的圆球绒在耳朵里转上几转,然后接过母亲递过来的皮卷尺,依次为我们测量身高。细心的父亲会在木格栅门下铺上一张大牛皮纸,先叫大哥脱下棉鞋,平脚底站在门框边,父亲嘴里轻轻地叨念着,胸挺起来,眼睛平视、抬头、好⋯⋯他边说边用木尺压紧大哥的头皮,再用小刀在木尺下方平划上一道横杠,二姐、三哥,一个一个都依次量完后,他会用红、蓝圆珠笔把横杠涂成彩色,然后在杠上记下每个人的身高和日期。
0 H8 T- @8 D& r w9 ~% n' b, X“小康又长高了,这一年长的不少⋯⋯”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年父亲替我们量完身高,欣喜地抱起最小的我,在我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他那男人的胡须扎得我生疼生疼,但我的心里却无比快乐和幸福,我在父亲温暖的怀抱里喃喃地撒娇,迟迟不肯下来。
4 Y5 a1 P1 o0 Z; E; z% u: C六十年代初,正值三年自然灾害,人祸、天灾,我们家人口多,经常吃不饱,那一年父亲帮我们量身高,调皮的三哥怕自己长得不快,悄悄地踮起脚尖让父亲量,父亲并没有戳穿三哥,他摸摸我们的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营养不够呀……”他和母亲对视时那落寞而无奈的眼神久久地印在我的心底。
) k; U3 D- u8 ]) d1 |* R- N过了两天,父亲从外面买回了一个有圆木把子的跳绳和一对木板球拍子,他对我们说,经常跳跳绳、打打球,你们会长得快一些。
) z9 a3 b6 p' u& V& [* H# X, g木格栅门上的刻痕一年又一年,一道又一道,它就像是小松树的年轮一样,它是岁月流逝的印记,也是父辈热切的期盼,它浸透了父亲浓浓的爱。
. I) W, o: T- l, e0 x4 m0 ?三哥长身体了,他总也吃不饱,一次他见到厨房铁锅里还有些锅巴,便悄悄溜进去拿了一块,奶奶赶来一巴掌,说这是你爸的晚饭,逼着三哥把锅巴放回去。父亲回来听说后,就搂了搂三哥,并把自己的锅巴烫饭喂给三哥吃。& H3 q+ k" ]( _+ z# K1 i
一天傍晚,我跌了一跤,右小腿骨裂有十多公分长,父亲背我上医院打了石膏,并嘱咐不能上学的我在家自学,不懂就问他。他还抽空辅导我好几次,后来我的腿稍稍好些,他就每天背我上下学,他那瘦削的肩膀咯着我的身体有点疼,那感觉至今清晰地记得。' m* W7 G- Y( p) e' @3 w* U
一次,大姐在菜场买回一根大瓠子,奶奶烧了一大锅瓠子大麦面疙瘩,可我们一吃都哇地吐了出来,真是比黄连还苦。父亲回来后,就把面疙瘩捞出来,用开水涮了涮,自己带头吃了下去。我问父亲:“你不觉得苦吗?”父亲说:“你觉得苦,它就苦,你觉得不苦,它就不苦。人这一辈子哪能一点苦都不吃呢⋯⋯” |: A" E" _- ?! {4 H
一年级下半年,我光荣地入队了,当我戴着鲜艳的红领巾回家向父母报告时,当时已生病卧床的父亲,特地让母亲将我叫到他床前,摸了摸我崭新的红领巾,显得十分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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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良助人2 s1 i4 U. Y* N) g# ]% S
父亲很忙,但他很热心,我们住的火瓦巷58号院子是一幢木结构的老楼,堂屋的门高近四米,上面全是一格一格的小窗,大多数玻璃均已损坏,每到临近天冷,父亲都从外面拣回一些牛皮纸,用点面粉打成稀浆糊,在桌上架两层方凳,独自爬上爬下,忙乎一整天 ,吃力地把几十个小窗都用纸糊好,使全院人免受风寒之苦。! {* s# e5 D! `" Q# J- \# O, ~1 j
看到院子小孩子多,没什么玩具,他偶尔会买点次品的板球拍、花踺子等运动器具,让院内的小朋友大家一起玩。我有点小心眼,想先自己独自玩,父亲告诫我,大家玩玩也玩不坏的,小朋友要团结友爱嘛。
, A# h7 C7 P# h- H有一次,父亲下班经过中华剧场时,看到两个三轮车工人在打架,其中一人头被打得鲜血直流。父亲拨开围观的人群上去询问,原来是其中一人借了对方二丈四尺布票,无力偿还。父亲竭力劝阻他们,并承诺相帮,他急冲冲跑回家,取了家中所有的布票送给那素不相识的工人,平息了他们的纠纷。事后母亲埋怨他说:“你咋一尺不留全部给人了呢?俺家几个小孩不要穿啦?”父亲憨厚地搓搓手说:“我就是看他们蛮可怜的。”
( A- D0 C3 p7 }9 Y2 ~六十年代国家遇上严重的三年自然灾害,承担一家九口生活重担而劳累过度的父亲熬干了心力仍坚持上班,一次夜晚他疲惫地回到家中,对母亲说了一句:"要是能喝上一口肉汤,那该多好呀……"他说话时那个眼睛的神情和无奈,像刀子一样永远刻在我的脑海里。: o w( N* R7 _; {! U, a: Y. Y
父亲不久就去世了,他的骨枢埋在老家的一座无名的小山上,周围是密密簇簇的松树林,父亲,有那么多青松翠柏陪伴你,有那么多受过你帮助的人惦记你,你是不会寂寞的。2021.6.17于南京; t4 e5 ^" p7 t2 w$ d' p%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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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Q4 N+ M9 d& r+ C' _# F; N张道康近影 作者简介:张道康,男,八十年代毕业于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南京音乐文学学会理事,在全国各报刊杂志上发表过多篇诗歌散文等文学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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