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诗发展史上的重要事件：陈其探索新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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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诗发展史上的重要事件：陈其探索新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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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成功在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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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陈其诗歌集》对新诗体的探索

▓ 踪凡

韩陈其诗歌集

1920年，胡适出版了中国文学史上第一部白话诗集《尝试集》，他在该书《序诗》中说：“尝试成功自古无，放翁此言未必是。我今为之转一语，自古成功在尝试。”此后的白话诗创作风起云涌，蔚成大国，彻底取代了旧体诗的地位。整整一百年，《韩陈其诗歌集》（作家出版社2020年版）又对中国新诗体进行了一次新的尝试，这无疑是新诗发展史上的一次重要事件。

韩陈其先生是著名语言学家，曾经任教于徐州师范学院（今江苏师范大学）、南京师范大学、中国人民大学，是中国人民大学汉语言文字学专业首批博士生导师，在语言学界有着重要地位和影响。韩先生对汉语词汇、诗词格律、汉语羡余现象、汉语言意象等有着精深的研究，但他并没有像一般的文史学者或者汉语史学者那样对旧体诗词的格律亦步亦趋，而是与时俱进，不断开拓和创新，并且身体力行，创作了数千篇新诗，体现了难能可贵的探索精神。《韩陈其诗歌集》就是这数千篇新诗的精选。

首先，有鉴于现当代新诗句式参差、毫无章法，甚至抛弃韵脚的弊端，韩陈其先生提出了齐正体、方正体的概念，即所谓韩氏齐正律、韩氏方正律。中国古代的诗歌，一般认为起源于鲁迅先生所谓的“杭育杭育派”，《伊耆氏蜡辞》用二言，《诗经》多四言，汉魏晋多五言诗，之后七言诗，唐宋时期以律诗、绝句为主，句式趋于整齐，格律趋于规范。尽管有宋词、元曲使用长短不齐的句式，但对于正统文人而言，仍然以整齐的五言、七言为主流。民国时期，闻一多先生创作《死水》，以整齐的九言诗形式，展示诗人独特的心路历程和批判精神，成为现代文学史上的杰作。韩氏齐正体（方正体），句式为五言、六言、七言、八言、九言，甚至十四言、十五言，但在每一首诗内则使用相同句式，视觉上整齐划一，读起来朗朗上口，反映了文人诗对整齐句式的追求。

第二，韩陈其先生提出了宽骚体的概念并且付诸实践。所谓宽骚体，是一种对《诗经》《楚辞》句式进行扩充改造后而形成的新诗体，其基本句式为“四言+兮+四言”或“四言+之+四言”的九言句式，例如《新疆长歌》：“登眺天山兮望乎烽燧，烽燧孤寂之邈邈时岁！登顾天山兮望乎轮台，轮台杳渺之丝丝榆槐！登临天山兮望乎楼兰，楼兰窈窕之活活美仙！登看天山兮望乎峡口，峡口沧桑之熙熙觞酒！ ”（《韩陈其诗歌集》第3页）效法《诗经》重章叠句的形式，而又衍为长句，淋漓尽致地抒发了作者的思古幽情。除了九言句式外，还有长言，例如《大观园漫思谣》：“潇潇洒洒兮贾史王薛上演红楼梦，真真幻幻之赵钱孙李游走大观园。红红火火兮东南西北狂欢情人节，轻轻淡淡之声色犬马勾留怡红仙。”（第39页）这已经是十四言的长句了，但读起来一点都不生涩，而具有唱叹的意味，字里行间流淌着无限的感慨。

第三，韩先生还有宽韵体的说法。传统的诗词格律非常严格，律诗、绝句尤甚。但是随着汉字读音的演变，旧的诗词格律已经不能满足当代诗人作诗填词的需要。古代押韵的字，现在已经不押韵了；古代不押韵的字，现在反而押韵了。倘若固守《广韵》《洪武正韵》或《平水韵》的声韵体系，势必胶柱鼓瑟。韩陈其先生持有通达的声韵史观，主张使用当代读音押韵，并且编制了《现代诗韵与平水诗韵对照表》（韩陈其《中国古汉语学》，台湾新文丰出版公司1995年版，第913—939页）。韩氏诗歌用韵甚宽，有时甚至可以使用同一个韵脚字，例如《美人鱼》：“活蒸鱼啊活蒸鱼，满街活蒸美人鱼。有人说热蒸桑拿，而我说热活蒸鱼。赤日如火江南行，满街活蒸美人鱼！有人说热蒸桑拿，而我说热活蒸鱼。及至炎风吹凉月，何处可见美人鱼？”（第203页）全诗以“鱼”为韵脚，描写酷热天气下人们的生存状态和娱乐排遣，幽默诙谐，这的确是一次很大胆的尝试。

第四，韩陈其先生还提出了宽对体和宽异体的概念。所谓宽对体，是一种字数相等、结构一致、词性相同、语义相关的两两对称的语言形式。韩氏宽对，“集散文、楹联、诗歌之大成”，“不拘调格，不拘韵格，不拘声格，不拘义格，而主要倾心关注并且追求‘象’格”（第7页），在新诗中别具一格。所谓宽异体，是在规制汉语新诗歌的齐正律、方正律的基础形式格律的前提下，提倡比较灵活的宽泛的不拘一格的汉语诗歌的异体表现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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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陈其先生

引导中国诗歌的发展道路和前进方向，既要继承传统诗律，避免漫无边际的、全无规则的放肆，又要与时俱进，使用当代声韵和句法进行创作。因此，韩陈其先生主张顺应汉语时代发展的比较“宽容”的汉语诗歌新格律，创作了大量的宽骚体、宽韵体、宽对体、宽异体诗歌，出版了《韩诗三百首》（江苏大学出版社2018年版）和《韩陈其诗歌集》（作家出版社2020年版）两部诗集。客观而言，不一定每首诗都很成功，不过作为一位功底深厚的语言学家的新诗尝试，韩陈其诗歌在继承古代汉语的优良传统方面，在汉语的词法、句式、用韵、修辞等的研究、探索和创新方面，无疑都具有鲜明的特色。有学者指出韩诗“契合我国汉语诗歌的历史发展逻辑”，“符合旧体诗词格律（平仄、押韵等）的发展逻辑”，“也切合汉语语言与社会进步同步的演进规律”（祝成《诗坛多景喜人 镇江硕果累累》），有一定道理。本文认为，韩陈其先生兼具学者的功底、诗人的激情和拓荒者的勇气，其开拓、研创的新诗体为当代诗歌百花坛增添了一道别样的风景，值得祝贺。

踪凡近影

【本文作者简介】踪凡，本名踪训国，1967年8月生，江苏沛县人。2000年毕业于山东大学文学院，获文学博士学位。现任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教育部新世纪优秀人才（2008），兼任中国赋学会副会长。曾在《文献》《文学遗产》等刊物发表学术论文一百余篇，独著、主编学术著作7部（套）共计208册。曾主持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2项，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子课题2项，省部级研究项目多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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