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郑玉超,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常用笔名闲敲棋子。小小说多次入选《中国优秀短小说(江苏卷)》《中国微型小说精选》等年刊和《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等选刊,多篇小小说或获奖或入选全国各地中高考语文模拟试题。 本文原载于《金山》(2018年第3期),感谢赵莉编辑;被《微型小说选刊》(2018年第25期)转载,感谢丁编辑;被作为高考语文阅读理解模拟试题,并被《过目不忘4》杂志收录,感谢高健总编。 " y) K V, A7 s7 C3 a+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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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 秋
& V, K0 o$ _4 ]) r8 u) C6 ~ □郑玉超 阿丙是我刚认识的老同事。说是老同事,照阿丙的说法,二十年前曾在同一栋大楼上过班,可我不认识他。 “那是你贵人多忘事。我可是一直没改名,从来都叫阿丙的。”当我懵懵懂懂,恍恍惚惚时,阿丙读出了我对他的陌生,于是圆睁大眼,义正词严。 u6 |. H* o7 P( Q1 T, ^: ?2 w, @
想当年,你我在靠近市政广场的那栋高楼上班,你在二十楼,我在一楼,虽然十多个单位,可你我亲如兄弟。阿丙继续说。 承他这么看重我,我确实在那栋大楼上过班。亏他记得准,可我早忘记当年在那层楼上班了。我眨巴着眼睛,为难地望着他翕动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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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真的忘记了。我很抱歉地对阿丙说,就像一个不小心犯错的孩子。 他终于相信我没有撒谎,可他依然喋喋不休:“那栋大楼上,我所认识的好兄弟好姐妹都提拔了,比如你。” 这让我非常受宠若惊了。我都活成这样了,居然在阿丙眼里还算个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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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不让我插话,阿丙先摊开左手,然后,伸过右手,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点卯似的,掰起左手的大拇指——将大手指和他认识的人相对应——如数家珍:“你看,六楼的老左提拔了,十多年前就提拔为商水乡副乡长了。” 老左我倒认识,我点了点头。在阿丙看来很受用,我的点头无异于暗示了彼此之间有了共同语言,他更加兴奋,满脸菊花开:“怎么样?我说的不错吧,咱俩是老相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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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抽出右手划拉着他和我,意思说的老相识不是他和老左。忽然,他觉得跑了题:“对了,我刚才说到哪里了?哦,我想起来了,是老左。” 接着,他又掰开左手食指——刚才一激动,阿丙将张开的左手握成了拳头——笑眯眯地说:“再说十七楼的鲶鱼头,你还记得么?” 5 a3 d; E6 U; G! ?, e; P; _" ?6 a
照例不容我回答,他也根本没想我回答——“呶,就是他,”——说到这,阿丙用右手食指敲了敲左手食指,那食指此刻还不知道已被赋予了重要角色,当了一回鲶鱼头——“一天到晚,头发梳得溜光,能滑倒苍蝇,嘴上还留着两缕八字胡的那位。” “哦,他又怎么了?”虽然我不认识他说的鲶鱼头,但还是忍不住插了嘴。阿丙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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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丙倒不急着回答,他拧开自带的茶杯,慢悠悠喝了口茶,有了茶水的滋润,脸上的菊花又一次盛开。 “他又提拔了。”阿丙像是自己提拔一样快乐着,“任县商务局局长了。他的外号还是我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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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阿丙起的外号带给了鲶鱼头好运。 可惜,他到现在还不知我给他起的外号呢。阿丙咂巴着嘴,啧啧叹息。 对于场面上的事,我从来不关注,自觉也不是当官的料。 我估摸着,一场精彩的演讲不能冷场,得有听众互动配合,这不,阿丙热切地望着我。 * `5 ~, R! l. p$ t! z& i
哦,又提拔了。我添了句。 “那可不。”阿丙像是受了鼓励,眼睛里放出光彩,“还有比他更牛的呢。” 阿丙忽然想到了什么,又一次将左手打开,想了想,终于记起该掰中指了:“还是个女孩,我的好妹妹,九楼三零一室的百灵鸟。” 啥鸟?我很惊讶。 ; N* _' H/ ]# G6 J9 [3 o1 V: V
“看把你吸引的,听到女孩就来了兴趣。”阿丙哈哈大笑,“百灵鸟,歌唱得蛮好听的,我想了好长时间才给起的外号。”说到着,阿丙又一次叹气,“可惜,到现在我都没敢告诉她。” 现在告诉也不迟啊。我说。 那可不行,人家现在早当了副县长了。阿丙叹着气,满脸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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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县长?我疑惑地问,印象里副县长里确有一位女的,可她是去年补缺,刚从外县调来的。 是啊,副县长。阿丙坚定地点头。“唉,岁月如刀,刀刀催人老。人家早忘记我喽。”他自我解嘲道。 “每层楼都有每层楼的门道,每层楼都有每层楼的春秋。”阿丙慨叹,话语里闪烁着骚客的智慧。 ) n: i7 T% }. I* I6 ]% |
我想,阿丙该掰到无名指了。我目不转睛,盯着阿丙的手,带有一种紧张的神秘感。我不知道,那无名指接下来将替代谁。 谁知,阿丙又拧开杯盖,悠悠喝起水来。然后,呆呆的,半晌也不见阿丙的新动作。他只是一个劲地叹气,与之前的满面花开,判若两人。 “剩下的除了你,”——谢天谢地,我想无名指该是我了,谁知,阿丙话锋一转,“大家都像我一样,都没有名气了。”阿丙终于捏起了左手的无名指,可替代的不是我,是阿丙自己。 ( o- ^/ e8 S! Y) [2 P7 M
他端起了茶杯,决绝地喝光了最后一点茶水。然后,不给我任何想象空间,决绝地立起身。 我见他要走,恐他有事相托。于是,我问:“你不会有什么事吧?有什么尽管说,只要我能帮上忙。” 没什么事,我就是来和你叙叙旧。阿丙望着我,握住我的手,猛地抖动着。我能真切地感受到阿丙内心的激动。 阿丙走了,可我很长一段时间,也没想起他是谁。 8 Y- N+ z* H9 V. W"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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