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楚霸网

楚霸文学楚霸文学
关注: 1贴子:1630 排名: 9 
4 回复贴,23683 次查看
<返回列表

[小品人生] 1968年,金敬迈遭迫害入秦城监狱七年未见月亮

发表于 2019-4-23 17:08:54 |阅读模式

- R7 M9 C5 R# [. H- ?( J
金敬迈遭迫害入秦城监狱七年未见月亮
金敬迈 江苏南京人,1930年出生,1949年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历任第四野战军后勤部文工团、西南军区文工团演员,广州军区战士话剧团演员、创作员,军区政治部文艺创作组创作员。著有代表作长篇小说《欧阳海之歌》、《好大的月亮好大的天》。其中《欧阳海之歌》发行量近3000万册,创下当代中国小说发行量之最。1968年,金敬迈遭迫害入秦城监狱,1975年在农场劳动,1978年平反,后任广州军区文化部创作组专业作家。. P) Q; q/ d/ Q; |

. [; Q) p3 d5 Y2 C9 c
微信图片_20190423170116.jpg

/ N: {8 B! a, b' Z. T  v
人物:金敬迈,《欧阳海之歌》作者,广州军区离休干部
时间:2005年2月19日
地点:广州市童心路5号聊斋吧

& w! ], r4 Y+ J( V) ~9 Y" P
赤橙黄绿青蓝紫。红是颜色之首,紫是颜色之尾。首尾相联,大红大紫。往前往后,都会进入黑的领域。

" r! u& h/ B0 X; G9 l* d1 z
黑色是一种最强的消溶剂。温情,血腥,浪漫,无耻;战争,爱情,政治,经济,大多在黑色中完成交易。黑色其实不是一种坏颜色,只是它掩盖了许多的不真实。它最真实、最长久,所以需要平反。

; H2 w4 F- h( A
金敬迈,今年(指2005年)76岁,你很难想到他在秦城监狱里被关了2864天。没有疯,没有神经质,本身就是一个生命的奇迹。人的意志有多厚重,人的骨头就有多坚硬。就像蹦极,从高空坠入深谷,来回晃悠,颠颤,心惊,肉跳。在政治的蹦极中,金敬迈大红登上天安门,大黑栽进秦城监狱,但不是谁都能在这两极游走的。
, U. `$ P7 L0 D3 m; H6 o
: \% y- k/ b; x! J6 x
【不与古月握手】
4 g. }' Y8 o3 e& {' R, o* E% i
田炳信:听说您晚年要写三本书:《天堂》、《地狱》、《人间》,我想建议您把这三本书的名字改一下,每本书只用一个字,就是《假》、《丑》、《恶》,与真善美对起来。回顾您的前半生,不管大红大紫大黑,体验的就是假。您并不是自己想表现些什么,完全是命运的大风“呼”一下把您吹上去了。资料上说您写《欧阳海之歌》时有些章节做了几次修改。依我说,在当时,最高指示让你改,别说不改,你发自内心都要去改,人不能离开当时的背景说话。
金敬迈:的确有人在议论我所作的那些修改,但当时是什么环境,什么人让我改?很多人并不了解历史,了解的也不愿说,以为白纸黑字的就是历史,扯淡。真实的历史其实往往不能真实地表现出来,写《欧阳海之歌》的时候,我睡着了;现在,我醒了。
; y# m. G, B4 d% t# }/ ]) f
田炳信:其实历史离不开角色扮演的机遇和环境,离不开写史者的心态和处境,离不开读史者的心情和阅历,离开这三点,任何一件事都无真实可言。
金敬迈:我现在倒不在乎这个了,我已经76岁了。

- f' X9 Q8 |/ m6 d9 [8 l! g0 O4 C9 L$ w
田炳信:孔子讲过: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顺,七十不逾矩,随心所欲。这个岁数应该有一种随意、通达的心境。我们这篇访谈,我想起个题目叫《荒唐的红与黑》。我想在中国,一本书居然发行了3000万册,仅次于《毛泽东选集》,能超越的人就算有也不多了。
金敬迈:罪过!罪过!
; k) V+ y/ n' G  C1 f, F+ O
田炳信: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数字概念,不得了,此其一。其二,一个普通战士一步当上文化部长,然后又进了秦城,还是秦城的1号监狱。吹牛的话,天堂、地狱一步到位。在今天看来,过去发生的一切都很荒唐。人生难得碰上一件像样的事,您却碰上了几件,您还真是个大命之人、命硬之人。
金敬迈:你的话让我想起今天上午看的一个电视节目,说是把一个人关在一个房间里做试验,看他会怎么样,当时我就想把电视机给砸了——关24小时能测试出什么?我金某人关了2000多天是怎么样?他那是玩,是吃饱了撑的,这算什么游戏,人们怎么这么容易忘记历史?

2 z! t: L& ^! D- M
田炳信:人类的群体记忆确实很容易忘记过去。不过,您有您特殊的人生经历,也经受了非常人能想像到的遭遇。对于某些人物、某些场景、某些细节,您会比一般人更敏感,这种情绪有时您自己都很难控制是不是?
金敬迈:确实如此。前不久,我和部队很多作家一起去顺德某镇参加一个纪念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讲话》发表55周年的文艺晚会。去的时候,我们几个人在车上聊天,一下就谈到了毛泽东。由于观点不同,就有点话不投机了,搞得很不愉快。我是个脾气很躁的人,这次还是忍住了,一直没吭声,因为我们的私人感情还是不错的,个人的观点可以保留。
5 q/ v- Y' e$ n8 A2 i! ^4 @
晚会上,主办方请来了毛泽东的特型演员古月。当时我们几个都坐在前排,一位已经80多岁的老画家跑到台上握着古月的手说:“主席啊,当年我参加了座谈会,很受教育啊……”当时是现场直播,他一直不肯放手,节目就没法继续,古月灵机一动,撇开老画家走下台与其他嘉宾握手,喊道:“同志们好!”台下全体起立鼓掌。古月一路走过来,与大家逐一握手,轮到我时,我就坐在位置上两手抡在胸前,一动不动。当时全场都站着,就我坐着。
- P9 |1 Q" H" g) G  L9 }; w' _: m
田炳信:古月不认识您?
金敬迈:不认识,当时他愣了一下,就跟旁边的人握手去了,这就是我的基本态度,我不能假装着跟他握手。

  ?5 I2 |1 m0 u1 N6 f
田炳信:现在您连作秀的兴趣都没有了。
金敬迈:这一段转播不知怎么让孔捷生看到了,他发表了一篇文章说——《到底老迈还是老迈》。

+ L- v7 h7 ~  ]1 u: _+ ~" c
! r7 m; u; R; M$ p  ]
【一跤摔成个作家】

) T' r0 S* k' m; Q7 f
田炳信:我们回到《欧阳海之歌》。我发现,当年雷润明写雷锋是在1963年,您写欧阳海也是1963年,发表是在1965年。如果把雷锋比喻为一首诗,一首短诗,那么欧阳海就是一支内蒙古族的长调,因为你那是长篇小说。我想,雷锋和欧阳海两者之间是不是有这么一条脉络,就是当时苏联对我们进行封锁,国内又遇三年自然灾害困难,在这种情况下,我们需要激发每一个人虔诚的、无私的、自觉的牺牲和奉献精神,所以就推出了这些英雄人物。雷锋成了欧阳海的一块砖,欧阳海成了雷锋的一块玉,就是抛砖引玉。《欧阳海之歌》对我们这代人的影响非常大,您能不能谈谈这本书的创作背景?

5 [+ n" q& Y2 t" k9 `3 p- O
金敬迈:你把我拔高了,其实我从小就是一个很不本分的人,不安于现状,不能鹤立鸡群,就要鸡立鹤群,反正要跟别人不一样。我很聪明,我说有点小聪明那是谦虚,我记忆力极佳。
/ V/ g% I1 w# F4 }% j; d
田炳信:能举个例子吗?
金敬迈:就说当兵吧。我在广州军区战士歌舞团演出队里一直演主要角色,演话剧、演歌剧都是主要角色。为什么呢?我的个子也不高,形象也不够英雄,就是我背台词特快,剧本一般读三遍就能从头记到尾。演歌剧,我只要练一次就会了,别人差得老远。跑龙套、拉小提琴、吹黑管、跳舞,我都会。后来唱歌剧,因为没经过专业训练不懂变调,瞎喊把声带喊裂了。再后来,条件好的人越来越多,慢慢就只能演群众角色了。

& b; @) A, O5 f7 _  \# t" S$ T
田炳信:由鹤立鸡群变成鸡立鹤群了。
金敬迈:再后来,我在《南海战歌》里演一个战士,跟匪兵搏斗,匪兵把我绊倒,我一个空翻再跟匪兵搏斗,匪兵又把我一脚蹬开,我从悬崖上仰面倒下去。那悬崖是一人多高的一个台,台下放一麻包袋垫着,旁边有两个人护着,结果那次我一倒下去,“嘭”的一声狠狠摔到地板上———原来那天他们忘了放麻包袋,更糟的是那两个在下面护我的人也没来,当场就摔得我不能动弹。幸好,戏里的我也就是牺牲了,不用再上场。我的腰弯成了90度,动不了,没法再演戏了。那段时间我闲不住,因为我念过高中,领导就让我写些演出前念的表示敬意的开场白,觉得我写得很不错,每次都有些新花样。
; U# y9 Q7 I9 H* E) U* R
后来55军的政委要写个剧本,就派我去协助。谁知我一到那,政委就说你来写,我来给你出主意。我一听就说不行,我没写过剧本,政委说你尽管写,谁一生下来就会啊,我就硬着头皮写了。写好了,大家说不错嘛,有潜质。结果,就因为摔了这跤,我开始了写作生涯。我是1962年10月25日调到创作组的。调过去后我写了个剧本叫《一个战士》。
) N6 c. [. a2 s
田炳信:是《欧阳海之歌》吗?
金敬迈:不是,但基本上就是欧阳海的原型,我很想写一个比他的领导高明的战士。

8 w+ G5 T* b$ R. v" l8 M
田炳信:其实您是在写自己?
金敬迈:对,说是写自己有点高了,其实是想写我心目中的战士。我有这么一个观点:不是说处长就一定比科长高明,科长就要比科员高明。人的智慧是由大脑决定的,不是屁股。我们总是习惯从人品、价值、智慧上把人按官位大小分成等级,我认为这是极其愚昧落后的做法,所以我要写一个全面比领导强的战士。

3 w# ?4 j* `" ]0 _
可怎么比呢?指导员、连长不可能和战士比工作。但有一点可以比,那就是死。在死亡面前,人人都是公平的,这是可比的。就是在这么一种情况下,我听到了欧阳海的事。之前我已经写了两次剧本,但没有高潮,没有结果,还没形成一个完整的故事。听到欧阳海的事,我突然一下子明白过来———我得救了。
. v# _3 Q1 g" @& U/ V# e/ T( ~
上世纪60年代的金敬迈,绝对是解放军文艺圈中的炙手可热的“红人”,因创作长篇小说《欧阳海之歌》一炮打红。这是毛泽东在和金敬迈握手。
  D3 x' L- @9 j
. g9 Z: W: V$ o8 U

! |2 T7 D4 f/ _' f
 楼主| 发表于 2019-4-23 17:10:36
欧阳海“冤案”】
, P8 P  x; _& b7 \
田炳信:您是怎么发现欧阳海的?
金敬迈:当时我写不出来了,领导就说你这是不深入群众的结果,到下面去,和群众一起摸爬滚打,同吃同住同劳动,屁股要坐到工农兵这边来!我虽然心里不想,最后还是去了。

! d, c/ \- r( P' F/ r( A4 p: Y( V$ }
田炳信:到哪里?
金敬迈:到湖南衡阳的139师。欧阳海是140师的,140师在衡山。我在衡阳还是写不出来,师领导就带我到衡山去散心。爬衡山的时候听说出了件事,有个战士调皮捣蛋被火车压死了。我问怎么回事?说是他没好好行军,跑到火车站的轨道上去推一匹马,说是马受惊了,跑到轨道上去了。用得着你推吗?火车来了马自然就跑开了。结果火车一来,马还是跑了,人哪有马快啊,就给压死了。

& Z- Z1 @, q0 z; {6 a/ N5 a# M5 ]
田炳信:在当时这是事故吧?
金敬迈:对,是事故,匆匆忙忙把这个战士给埋了。这个战士平时跟指导员的关系不好,什么捣蛋得很都是他编出来诋毁死者的。

6 k. H( M' }* g9 F+ r3 D
田炳信:那个战士就是欧阳海?
金敬迈:对,真名就叫欧阳海。当时我就说去看看。到140师跟战士们聊起来,结果发现不是那么回事,人人都说欧阳海好,倒是那个指导员鸡肠小肚的,让战士们瞧不起。当时还有新华社的记者在采访,一共8个人。当时那么多人采访,最后就用了我的那篇稿子,当时我的风格还是很高的,把8个人的名字都署上了。

/ S) I6 z) b' g0 ]+ `
田炳信:署了8个人的名?
金敬迈:对。因为我看大家都在采访嘛,而且我们8个人的意见都一致——欧阳海是个好战士。

0 J& V) H& l$ X: H' c' u" C
田炳信:这篇报道在哪发表的?
金敬迈:《解放军报》。发表后,欧阳海很快被命名为“爱民模范”,部队这才把欧阳海的尸体重新挖了出来。

. v$ Z* y/ g+ x/ y: S1 _
田炳信:当时埋得很草率?
金敬迈:是,草草地在事故现场旁边埋了,没有碑,也没有坟。起出来后,送到耒阳安葬。
( N8 H! y% N* k- W3 V
报道写完后,我暗暗藏了一个想法在心里,我想把欧阳海牺牲的事挪到我小说里那个战士身上,那就完美了。回来后我跟团里说想写成话剧,团里说好,但就是这火车上不了舞台,因为战歌是很有传统的,演抗美援朝时把吉普车开上舞台,演《南海战歌》时把船弄上了舞台,效果很好。可火车太大了。
于是我又想,能不能写本小说,但因为我没写过小说,团里不赞成,认为我是好高骛远。后来,47军的政委孙正听说了这回事,立刻就同意了,他去跟广州军区司令员黄永胜说,黄永胜也同意了,就让政治部通知剧团让我写小说。可团领导来跟我谈话时我还在赌气:“不不不,我走都走不好怎么敢飞?我绝对不写!”团领导发火了:“你严肃点好不好?这是政治任务!”我这才同意试试。
- i) N$ N% P! u9 `
“你要多长时间?”他们问。我说我从来没写过小说,怎么也得给我一年半载的吧。“一个月怎样?”他们说。
% C5 }7 W( @" c0 R7 K1 [5 ^' R+ ]
“一个月?哪用得了这么长时间?两天就写出来了!”我说。

3 ~2 O( V1 d- v( h  }
8 }' ^; I3 i* D8 q4 ?' t, U7 R

- {4 j. o3 R+ o- y: F  F/ u2 b; H3 s- ?( ^3 b3 ^8 L4 p' P& o
 楼主| 发表于 2019-4-23 17:11:10
【28天赌气写30万字】8 m9 h5 }- a( x  |
" K. z5 S  t# L% g- @( s$ v. G
, Y. k+ ?! w' W, @; r4 k7 V0 u3 T
, W# P  `% a/ D# x
田炳信:你夸海口了吧?
7 R6 V/ K+ ]: `" f6 }9 t6 B& u7 Y& j
' H( H2 Q' `$ m7 U; Z5 t! f1 ^金敬迈:他们是故意为难我。哼,老子就是不吃不睡也要在一个月内写出来。
% G) T8 V' l$ B$ E3 K  |7 `' G" F! `, B& \. d' Z

. x% P6 b8 f* d% f8 J4 O
$ u2 {* N3 k9 ?) B# W田炳信:你又赌气了?
/ e6 f7 ~. H3 i2 k# W0 B4 b- Z5 ?; G3 D2 H
金敬迈:赌了,还真赌成了,28天就写出来了。
. O, g; }& P; I  j
$ T8 o2 D3 h. r% K- N5 C" s" S# E( Z; i8 v. k; a
2 W: C7 x: y1 {: Q( H
田炳信:多少字?% M& M: M# T) C
+ d3 z8 P0 l. p
金敬迈:30万字。
* d! V* ~* J& r/ h; ?, i( I$ J$ L" a2 L6 L! w
6 @! p& N2 }: N% e

9 g& Z7 M1 X$ K7 ^0 R) Q4 g: ~. n# J田炳信:一天1万字啊?
9 s' \, @+ X- \% S" d$ ~7 B7 a; I7 f/ T! }2 x
金敬迈:对,就是用笔写出来的,那会儿可没电脑。我特意买了一支派克钢笔,十多块钱。钢笔都写秃了。+ k* V$ t5 Y! s' ]4 C
/ A, h( g9 M, Q" a( X

3 ~! n1 |$ G+ {5 \8 M2 x% w
& F6 I7 q' g; V9 W: S& a% I田炳信:那时候可是贵重物品了,您月工资多少?
; a' h2 C. |/ z( v! I) P8 o! R
3 B0 ~. n3 V6 C" C! q* y' J$ o金敬迈:100多块钱吧。田炳信:工资算高的了。
+ U; x2 M9 l4 ^
) S* E7 T: Q' z; A% V/ R9 D- q; b6 M& U8 \5 _: I
4 I5 k  o( y/ A
田炳信:那是什么月份?
7 {1 a, Z& A! v; M7 d7 N$ D& A
3 N' t- m8 r% ^金敬迈:是1963年的5月到6月。那时候跟爱人、两个孩子住一间房,就一张床。天气又闷又热,只穿一条短裤衩,点根蚊香,老婆在旁边扇扇子。夜晚把台灯用报纸罩好,因为孩子们第二天要上学,老婆要上班,我就趴在桌子上吭哧吭哧地写,不写完就不睡觉。. w" q, \& [( i  v" l! q* ^
, Y0 j! T  ~! T
  f6 T- m" G7 C' p/ T: W' |8 I& i

8 V; }3 K3 \; i# C6 n田炳信:这事也只有您才敢做。
( g6 \3 H- W1 W
' t0 g/ f4 r& S- Y8 R, Y6 U% N金敬迈:是我的性格决定的,我就是赌气,我就是要写一个比指导员高明的战士,就是要证明我一个小兵一个月内就能把小说写出来。不过我心里已有底稿了,而且写这样的战士特有创作冲动。8 W/ y' {  K4 U6 B# `9 ?3 }
3 P- {. m: d9 l- d/ D
, p  E3 @' X$ N/ l: e' s

9 f. R5 w+ e0 D+ |/ Z0 S( Z田炳信:那时候您才二十多岁?
1 q. x5 Z6 N& c# v; j5 t6 f; R# o; u5 l
金敬迈:三十多岁了,我是1929年出生的。写这本书我还是花了些心思。首先,这个战士不是调皮捣蛋的“反”,而是从正气上来“反”,为此我先花大量笔墨写了一个好的指导员和好的连长,然后是两人都调走了,来了一个坏领导——新的指导员。" D  B4 O" R) z% U  l' F
- X4 e  j' E& _; e0 R% @
# G9 `% M9 _' z  K0 M, H. G/ b

) B  q3 E6 t' ^* p田炳信:是欧阳海连队的指导员吗?
' z! M) V& W+ H* A: |( n! r2 ?3 Q; S
金敬迈:对。写完赶快就报上去了,结果团里不感兴趣,刚好又赶上对印自卫反击战,要排一个叫《南方来信》的戏。
$ l5 Q8 U; D# w, x( V; G9 x" T+ c4 L# A" s0 T5 Z

3 {) Q0 V1 W& C5 G4 |田炳信:小说就放下了?
3 z8 j( Y! O) f; ^2 m' ?8 S& |7 \
金敬迈:对,排戏重要,领导说了,那是党交给的任务。2 N" s7 Y  c/ {9 O

* |5 |5 A" ^' G
3 F# U- D9 b% Z, X+ m2 _, |5 T2 s* {! Z) M+ {, M
田炳信:你忙活半天,想得个表扬什么的,结果“辛苦了”都没一句。心里可不舒服了?9 z8 O3 G% z2 W/ w8 R# b

% `/ E( @8 n2 }, H金敬迈:没有一句表扬,我又跑龙套去了。当时也没抱太大的期望,就是安慰一下自己,证明自己有能力在一个月内把一篇小说写出来。到了9月份,《解放军文艺》的副主编鲁艺来广州约稿,找了一些名气比较大的作家都找不到合适的题材,准备回北京的前一天,鲁艺突然想起听说有个姓金的在写一部小说,马上就约我见面。我把稿子找出来,蹬辆自行车就去珠江宾馆见他。
! w; R0 m; p5 \8 n% `" F2 p& @1 U7 m$ m" D% ^3 }7 }
- z" H- v0 f+ s$ {/ u
8 ?3 e8 p3 X0 i6 e
见了面,鲁艺让我把稿子给他看看。我说别看了,连我自己都看不明白。因为我这人写字很不规矩,一页稿纸头一两行还能认认真真地写,到后面就越写越潦草了,有些连我自己都看不懂,得根据前后的意思来猜。' i1 B3 Q" f( c5 }) l3 j* A
) Y/ J7 v! ]+ x/ @/ B( O

6 V; T& h* {! m( t; o4 t
4 G2 B6 k7 |- F& t  e  U, S鲁艺说没关系,反正我明天才走,我在延安时就当编辑,什么怪字都见过,只要是中国字,难不倒我。我只好把稿子留下。第二天一早他又把我叫去,一见面他就说:“你写的不是中国字。”
% w+ `; h8 y$ r  E7 V6 U* a1 K5 \
. k4 c! M3 ?( E6 b/ A
' P; ]1 k) I/ g% p3 y6 w! S2 c# D3 c, M
田炳信:什么意思?5 Y# N* O$ x4 m% D6 s, S0 ], k
, K: j5 F& [9 e* s5 D
金敬迈:他说你写的不是中国字,前三个字我认识,第四、五、六个可以猜一猜,到了第七、八、九个字,猜都没法猜!我说是啊,我写的字不规范,又赶时间,20多天写完的。
1 d% U* T+ }2 M
; L  c/ }5 e1 l$ W! i' {7 p3 x! W: j1 y% U0 @
7 }2 e6 X# O$ {
鲁艺大吃一惊:“什么?你多少天写出来的?”我说28天。“你28天就能鬼画符般画出来,说明你写得很顺啊。这样,你选几段读来听听,我晚上的火车,还有时间。一共多少章?”我说十章。“好,第一章选一段,第五章选一段,第十章选一段。”
/ e! u7 ~% ]8 m0 D+ O
( {- _4 d, k$ ?# X; d
7 r. F/ R  x% K, b0 s3 D  a' O0 B8 S$ y1 i( A9 d
然后,他给我泡了杯茶。我当时心里犯嘀咕,我也没看过怎么读呢?一开始读得嗑嗑巴巴,很多字不记得了,但鲁艺这老头还是上当了,我是演话剧的。
" _$ r& ]/ k  ]0 k/ z9 Y) G& z; t5 d6 A0 o% r

+ R* j) X9 p. d" K: C3 V1 E6 X) k' `* B" G; Y/ N0 s) u4 i
田炳信:哦,你朗诵水平高!& _8 }+ F: ]: c# l, m0 Z
2 f  ]/ C5 D5 T$ I, \7 M. Z+ c
金敬迈:对,我如果写个三四十分,就能把它读及格;如果写个70分,绝对能把它读成100分!我越读越来劲,抑扬顿挫,拿腔拿调,遇到不认得的字就临时编一个出来。第一章我选的是掩埋欧阳海的情节,还是大雪纷飞的季节,然后翻到第五章:火辣辣的太阳……“别别别,怎么火辣辣的太阳了?刚才不是还大雪纷飞吗?”我说现在跳到第五章了。“不不不,倒回去,接着往下读,一段都不要拉。”我只好完完整整地把第一章读完。我很投入,读完时自己已泣不成声。我被我自己感动了。' {- ?4 I& z$ A* {# ?1 p4 ^8 o+ W
! a/ Q: k# Q; X- m3 E" B2 N, T

. c3 l/ X3 Y4 F- O1 x
3 W( v0 O$ R, `  p  n田炳信:你写的时候有没有哭?金敬迈:没有。田炳信:结果读的时候哭了。金敬迈:写的时候只有创作激情,没空看。田炳信:那听的呢?& r, k# z! ^% \/ q

6 v) ?+ G+ @) k金敬迈:哭得一塌糊涂,老头用手捂着脸,泪水往下滴,老头说:“你这样读太辛苦了,打个电话给军区文化部,把票退了,今晚我不走了,我们慢慢来。我不虚此行,我还没听过这么成熟的初稿!”我整整读了三天,终于读完。+ ?( X* K# e; r) l& K0 l2 M

) B# u- ]- T# z6 Q7 F) P7 Q) f) x) `( y# e0 X* D1 a* N

* Z+ w  t9 d: Z6 c1 K+ a( I2 S% i4 x# f; E( o9 Y
; L. j2 v, P/ B2 T; b4 L% K6 E

; ]8 H( ]% I& n- }4 u* D# v' n6 f
 楼主| 发表于 2019-4-23 17:12:02
【主席说“这是个大作家”】
( Q: i+ e" N9 R1 U6 G2 T# |/ T* [
6 }" o' z0 W5 p9 a  Z' e, \' U

# N$ g8 m5 u5 n田炳信:你每天一早就到珠江宾馆去给他朗诵,他是你作品的第一个听众啊。4 f) E/ y: q0 N/ n, M6 s
2 L$ b0 c# y. S; ~& M; Z8 w
金敬迈:他每天泡好一壶茶,等我给他读。
9 q% R6 \6 D" j8 b, Q3 U/ O* S* k* e( B1 S5 M" f
* o6 X' j2 R& I/ g; Z6 u
, o( N. A8 R6 s! B9 o! Z/ y! D2 g1 a
田炳信:读完之后呢?
. s% G) Z$ z4 _' H1 }  X* o8 M/ P. w' B# W  u- _
金敬迈:他说,这肯定是个很不错的作品,但小同志,你听我的,要好好改一下,把指导员的形象柔和一下,改好一点,这不影响你作品原来的立意嘛。就这样,我按他的要求把指导员改成了副指导员,最后又改成了代理指导员,把官僚主义作风改成了调查研究不够,不是品质问题而是认识问题,是因为误会造成的,又作了些润色。7 @6 _5 o3 b. A$ V" J! f

, L" y8 J8 D/ |2 \* ~* c
! j( |* z3 R0 K
5 g( K# ~9 G+ U# N, o: G因为原稿的字太草了,我在油印社找了7个人帮我抄稿。每抄1万字给两块钱,30万字总共要付60块钱。当时也不富裕,要养活我们夫妻双方的老人、两个孩子还有保姆。最后翻箱倒柜找出一对结婚时丈母娘送的戒指,拿到现在东山百货大楼旁边的一家国营古玩玉器收购店去卖。店里的人说卖东西要有证明,我只好回团里开好证明又跑了一趟。
5 A+ {3 g; {8 `5 x' V1 H. H, x$ c7 _' R9 n* F
! h  V/ _2 R! D+ e/ _! q

/ S3 L/ b6 Y- K店里的人又说:“这对戒指的金子是不值钱的,国家规定金银禁止买卖。这两块石头不错,一块好点的给23块钱,另外一个20块钱,一共43块。”我说43块少了点,我要60块。
9 L( {9 U7 @7 [! \0 V7 E/ w
( z9 {" Q8 T! G% P1 @/ P7 e% J- ?4 g2 R1 \" ]& }

+ }4 E7 A" M2 j) K; ], m“不少了,这些金子不能卖,捐出来给国家支援经济建设,国家可以拿来出口。”我说43块太少,能不能加点?人家说不行,也只好卖了。拿了钱回去,老婆说:“不要紧,我来帮你抄吧。”老婆的字比我正规,后来她熬了十几个通宵抄了17块钱的量,油印社的人帮我抄了43块。抄好后我就把稿寄到北京去了。鲁艺把它印成一本征求意见本,当时说只送给总政的首长,但其实是都送了,像总政治部主任萧华、副总参谋长杨成武,他们看了也觉得好,就给中央送了,毛主席、江青、周总理都看了。) Y: I* G+ c( p

0 r, A6 h, r3 y8 ?- G* L+ d5 D8 A+ s3 B' F" `+ Z

6 M' n( l; e4 d6 A8 `6 ]田炳信:还没公开发表他们就都看了?
8 n0 ]* S8 A  s# p
7 u: S9 v3 j. Q金敬迈:对。刘少奇说,这本小说要印1500万册,毛主席说“这是个大作家”。
, H0 `0 a2 d5 P; ~* r4 ^8 R
$ P5 c+ r# Z3 M. [4 |3 h# R2 C8 d/ g2 e2 x1 y- Q
* b) H& D, Z; H
7 U. O0 x& D- y, @( {0 [
; \7 W3 t& Q0 N4 s" |
【林彪学了我的台词】
$ H) c5 N8 \- ~2 b
! _6 x, l; a0 _
1 I7 U  h9 [. g  N田炳信:当时的版本里有没有学《毛泽东选集》和学《论共产党员修养》的情节?
: Q( W0 q3 @6 a! N1 i, s( b. q2 @/ J& D% l
金敬迈:有,但很少很少,是叶群要求突出毛泽东思想才加进去的。我当时想,老是突出为某一个人歌功颂德,人家会难为情的,于是就多写了一个来做平衡,毛主席伟大,刘少奇也不错嘛,我们不是强调集体领导、集体智慧吗?1 {/ r, w1 `; p/ w0 E5 a8 E, I# s5 b- n

/ I& S' s+ m5 M6 ^, t" y4 {. s8 y# A: i9 R) B
6 w7 z/ ~3 L/ K8 t
田炳信:《欧阳海之歌》哪年正式发行的?: C8 K, y0 {* b5 s( f
0 x# ^) o7 s4 E
金敬迈:1965年。在这之前我发过几次小脾气,不愿乱改。我的一个老领导陈亚丁(昨误作陈雅宾),四野时就是我们宣传部长,很关心我,劝我改一下,我赌气不干,要走人。鲁誉(昨误作鲁艺)就急了:“你这一走,我的乌纱帽可要掉了,领导要我好好劝你把书改好,你却撂挑子不干了!”我想鲁誉对我还是有知遇之恩的,走了也太对不起人家,只好同意。改了以后,陈亚丁一看就乐了:“到底是我们培养的革命战士,很能领会领导意图,我会向广东军区领导打招呼重用你的。”他果然打了招呼,我回来后就人模狗样的了。文章改了以后,先送给巴金,在《收获》杂志上发表,造舆论。
1 a( ~0 S  \- ?+ P6 |7 A$ |) n3 U! c0 n; p

% k# d4 u2 j4 K+ G# u0 X8 U' `' e9 {4 z, _1 z2 c+ D' g
田炳信:什么时候才完整地登出来?7 |1 F0 m  h: g5 m

7 I7 O) L0 N6 W; C( H金敬迈:1965年的7、8月份吧,登完后又作了些修改,加了好多毛主席语录,不断地改,不断地加,到10月《解放军文艺》才出版。
9 g( ]" o, V) W8 W; ~8 @$ G# B+ V

% N% x% G6 p* K; D, `- B9 e* {; }! K% {. K$ _8 B6 K. z) P# p
田炳信:唉呀,我突然间想到,毛主席语录红遍全中国首先是因为《欧阳海之歌》红遍中国,书里有很多毛主席语录啊!# r5 _, P, U3 J- Z4 G
  ~9 @  }% L% j: K
金敬迈:开先河地用上毛主席语录“活学活用,一用就灵”的就是我,那是一个极其恶劣的先河,我心里有愧。
5 f4 K% y, \, {, ^, y: w5 R" Y# m  x# i. A, R

- Y% D& X- X7 f4 R
9 D- q; C2 W; Q: v& \) C田炳信:不,不,当时您不一定懂里面的玄妙,但上面的人知道,所以他们让您加。
: k) A4 V( k& k! {# d3 a5 Y* H  G
金敬迈:林彪常挂在嘴边的“最伟大、最正确……”其实就是学我书里的一些台词。我为了刻画人物要有一些语言特色,其中一个人物就喜欢说“最……最……最……”,还有一个“关键的关键”也是书里的台词。后来林彪发言时也经常说:“关键的关键是……”
' t/ T& [, Z- E* @- \9 |, A0 z
' P& x$ k( G7 X4 P+ o5 m+ i7 q
4 s1 z7 j0 Z& D, O2 d2 D
+ s0 Q  @2 k) M" J* L0 q' F7 w0 P* `$ i0 p1 Y
; |4 b5 \  ~* I4 H* v, n! ?. p6 z
【丰厚的2340元稿费】
) S$ _( I: `+ l) r/ R" }3 K# H" G  G% T2 D8 n5 E/ W* _
5 d6 m5 h6 |/ X. E8 j

" K1 U- q9 q# j" o8 z  i. }田炳信:我有个观点不知您同不同意,毛主席语录在全中国大量发行,您的《欧阳海之歌》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换句话说,《欧阳海之歌》就是“准毛主席语录”。虽然书里也有一些刘少奇的《论共产党员修养》,但份量不多。这本书正式出版时首发多少?
9 f4 ^7 e2 `6 b$ _- `7 D( k* P# h' ^0 x  D  V
金敬迈:没统计,反正是一发不可收拾。陶*铸看后以中共中央中南局的名义发文说:“中南地区有阅读能力的都要好好看看。”当时的中南地区包括河南、湖南、湖北、广东、广西、海南等。( e! K2 m% d7 B, i! x( _1 r

) U) |9 X& h. e& K+ b  V3 ~' t& y0 y3 N0 D# ^' y, a2 y

( [! c# p) u: L田炳信:换句话说,中国的造神运动其实始于您这里。后来“文革”中很多的英雄人物都是依您创造的这个套路、模式和标准写的,王杰、门合、刘英俊、王国福都是。0 G. w9 K8 K9 G" p8 p' {

# B( _3 p/ ~1 y4 E" W: x! @  i金敬迈:但恶劣的东西很多,我不懂什么文艺理论,也很反感这个。当时批“黑人论”,《欧阳海之歌》恰恰把“黑人论”给批了,我不是有意识的。按照毛主席的教导,按照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本人的实践证明,一个小资产者和工农兵一结合,屁股一挪过来,观点立场一改变,他就能写出好东西。于是乎到处的新华书店在排长龙,刘少奇说印1500万册仍到处缺货,于是全国报刊、杂志都转载了,电台也播了。3 f& D4 _! L8 d2 f: [, y& M

1 e: H& f' H. {1 i2 G/ }5 N' C7 ]  l7 \+ P& V6 g, f% J

. C% ]! D7 v* B% T, k3 {' d田炳信:那么多转载,您一共收了多少稿费?
3 y- a5 W6 l: o+ `$ G2 }* x" L& [" K% K7 c5 i
金敬迈:《收获》给了我2040元。
* ]' R" W" j7 W6 _( b
9 G: ]" D- P" u' a; t4 |8 F; h

) s6 e3 H, {* e田炳信:这可是一笔丰厚的稿酬啊!. S+ w0 I) o( A

" t. H. k* g" V& c2 |: E! w4 _金敬迈:对。我交了1700元党费,剩下340元还了以前欠亲朋好友的180元债,再剩下的160元买了一台上海牌收音机。第二笔稿费是《解放军文艺》的,当时跟我说稿费只能发一次,因为我在《收获》发表之后又作了修改,他们就送了我200本书,给了300块稿费。我又交了200元党费,留了100元,然后再也没有了。加起来总共就2340元稿费,我交了1900元党费。& q9 w2 K- j4 `
% x, [/ ~& _8 @$ f' ~

* d1 \' j" h, `& {8 ?, U% P5 s" Y; m
后来我给逮起来了,国务院副总理、公安部长谢*富*治通知全国的银行冻结我的存款,结果在北京的沙滩(注:文化部所在地)那边冻结了我600块存款。这些钱是我调到中央后,因为我要抽烟、交伙食费,老婆就凑了300块,老战友们也凑了300块,说:“老迈一个人在北京,别让他为难。”这600块我存在银行没用。等1978年底把我放出来的时候,已是11年后的事了,人家给了我700多块,加了100多块利息。- c$ n+ x9 Q6 l
8 @  H3 {3 O- W; G5 I, U! n: Z$ l/ |* [

5 d5 M+ q3 z% g+ y8 J$ C6 ]7 ?8 H9 Z, T
田炳信:11年增值了100多块?4 G$ I# F. g5 h$ M
1 o* m- ^& u7 r
金敬迈:嗯。8 `8 ~' z, a: R- ^8 P* m
0 h% q# n$ ^2 w5 E- N& s
; R" X" F4 i# Y- Q
: K$ }$ l# }6 z5 E) K* r
; P% R" b" v, s# z" n
* J8 O/ h' e) b$ J
【谁杀了蔡永祥?】/ m1 F8 y! C. }4 N( S' q8 B' g

' {7 e5 @2 ]+ j$ G+ `4 B- a- h& c/ q  \0 `
$ ?! ^: m# \" A  [) p
田炳信:您的书出版后不断地改,一会增加《论共产党员修养》,一会又去掉,1963年开始批刘少奇时,据说还让欧*阳海批了刘少奇的书。按说欧阳海一个小兵哪够格批国家主席嘛?!这一段也是有争议的,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 X4 @- U: W6 l% E
8 D& Y* l1 j- ~6 [4 g/ V金敬迈:(语气调侃)本人1965年已很神气了,到处作报告,所到之处都被围着签名。那年底,先是江青的指示来了:江青同志看了《欧阳海之歌》,认为写得很好,不容易……但是,有三条个人意见:一是欧阳海是怎么怎么要饭的;二是他哥哥被国民党抓了后怎么怎么的;三是最后欧阳海牺牲的几秒不好如何如何。很严肃,告诉金敬迈非改不可。我不知怎么办,就没理。
) O8 k, z$ r4 }; \, `
1 F* [/ x$ |, y& ~$ h
  I9 ~9 c* q2 ?' |  D
0 y/ |& w# l: f: v# e& u1965年底1966年初,陈毅老总和陶*铸到广州时接见了我。当时陶问,这本书大家看后有什么反应,有些什么批评意见?我就把江青的三点意见说了。当时在场的有陈毅、陶*铸、王*匡(中南局宣传部部长)等领导,他们听了都不吱声,陶*铸就跟陈老总说:“陈老总,你说嘛!”陈老总说:“她的事,我不沾,我就喜欢看你们的《羊城晚报》,不看《人民日报》。”陶*铸叫吴*芝*圃(中南局书记)谈,吴也不谈。王匡也不说话,气氛突然变得很凝重。4 _+ Z7 A" }# q3 B* `3 o& g" Y

' v  k9 j5 A3 H1 e. x+ z1 u7 n; z, z" c* [6 Z* E5 Q3 z7 E
8 d, U. s" D3 t) \
田炳信:陈老总是高人啊,“她的事我不沾”。
0 O) v7 [! J& U* V  f* _4 [1 @1 c( }9 R7 P) m; ~  R
金敬迈:陶铸就说,那我说吧,不要一听到什么意见就改这部文艺作品嘛,哪有十全十美的?我看这样子,今后有关这篇小说的修改都要通过我,你是我的兵,我说了算。7 O4 S5 d: ], m- k3 Z$ _

4 y* W" n- s% q4 {/ M0 U5 q
, _: Y+ J( z( F& h5 H2 K9 G% f9 K- q) c, Y# p% ^; R
田炳信:他是广州军区第一政委。) j: N2 I/ @4 Z2 [& p4 {1 j9 H

5 V5 D8 v3 k/ E# q* O0 N金敬迈:陶*铸多厉害啊,他表态不改了,你江青算什么!就这么不改了。后来江青又来话了,命令我去浙江写蔡*永祥,我只好去了。到了南京军区,几个主创人员一听金某来了,还是“皇太后”派来的人,赶快毕恭毕敬地把资料、书稿、提纲一一奉上。我说不能这样,我们合作吧。
/ N5 K, z0 ]" ]! a
5 Z2 m4 O  v/ ?6 |6 U3 h. ~8 h7 r+ J7 Z; G. i9 G" t8 f
田炳信:最后蔡永祥写出来了?
* O( t5 }; E5 X9 m4 B! z6 A" G- Y
# i9 n0 n% q( p7 g* z0 ?金敬迈:没有。: T8 y( x: H( K
( H/ s/ i; [0 ?5 X7 W( H" W
) I7 H* y, L7 [" K0 i- ~

! J; h5 C% \1 ~0 A田炳信:报纸不都出了吗?
, p6 |+ l- c1 E; ^! E8 P! u, a2 z" p
  k0 e# h0 a& h, L9 f金敬迈:报纸上有,但小说没有。那个事迹是假的,一看就知道。我在他值勤的那座桥上站岗观察了一个月,那桥每10分钟就有一趟列车通过,是个交通枢纽,夜里灯火通明。当时的材料说,蔡永祥是1点钟上的岗,夜班值1个小时,事情发生在1点15分,就是他上岗后的15分钟,一个“阶级敌人”在铁轨上放了一根棍子,企图颠覆火车。但两条铁轨间的距离是1.435米,棍子却不够1.4米长,搭上这头那头就短了,而且是根细木棍,怎么能颠覆火车?我说这棍不足以把火车颠覆,他们就换了条水泥的,但里面没有钢筋,火车一压就碎了。) a" K; X+ p& x6 V- c
# W1 W; D6 x) P0 j- W  e- l
1 u# @7 q9 t' Z8 T3 O

, W( o$ [4 x7 R, R+ N$ E田炳信:那到底有没有这件事嘛?
$ s6 L8 O" r+ E+ _7 e* ~  [
: T, r* J  c  t) g2 D' H金敬迈:没有,那条棍子都是后来补充的。1 o7 `' D9 S* U( T

8 A1 H/ L  I3 i) J$ \
8 L! x2 t4 n0 ]8 A5 v) s0 a
' B2 Z) }0 I" d% S( N0 O: H田炳信:人是死了。0 P3 W9 N" U4 l% o2 ^/ }9 q

9 J. J- k$ O2 V% N9 v金敬迈:怎么死的也不知道,成了无头案。报道写完就完了,但小说我可不能写,负不了这个作假的责任。我给总政治部主任萧华打报告反映情况,他很同情我,悄悄告诉我千万不能再说了。大概萧华也报告江青说是金敬迈有事请示,于是总政让我马上赶到北京。当时大串联已经开始,火车挤得不得了,飞机票也买不着,最后他们是用小车把我从杭州接到上海,在上海站的月台上把我从列车窗户塞了进去。
7 q$ }' j* D2 |9 U9 ~6 P( G
) j7 h& D. Y) }: B+ x
0 Q$ a* v6 k, k: g
: [: I" t( P6 }% \4月11日,江青在京西宾馆见了我,辟头盖脑就是一顿骂,当时我还不明白她为什么,后来才明白是她要用我,但要先给我个下马威,就是“你很牛,但在我江青面前,你要老实点”。这次谈话后,我就被指派负责文艺口。接着中央决定接管文化部,具体工作就由我负责。
) T1 D3 g$ ^3 J/ b/ C7 K
; G& D  F5 W' y& M) A! L# D; d% \! n" ^! x
' _  e! I+ X* m& {, \3 t& Q  x0 A
田炳信:其实您就是文化部部长,只是没有任命,叫负责人。
, [/ l/ v* b0 I, o# b  C% X7 D: [( r. \0 J+ j
金敬迈:不,叫文艺口负责人,我当时的头衔是“中国人民解放军负责人”、“中共中央有关方面负责人”,这是报纸上的头衔。& ?7 p4 F1 O0 h# a

$ ^6 d' O( L; V1 o. Q9 _
; x; T' b; y4 i5 o& ?: H) N1 L# W) Z1 b" a$ S1 K' }3 q
田炳信:后来《欧阳海之歌》又有改动?7 b; S/ C3 B; F, c4 c2 u$ S
- }: X5 V+ }  W
金敬迈:对。江青第一次见我时就斥责我:“我跟你说的话听明白没有?听明白了为什么不改,书里有刘少奇的《论共产党员的修养》是不是陶铸让你加的?”我说是我自己加的。“我看你就是中‘黑修养’的毒太深。总政报告说仓库里还有50万本《欧阳海之歌》,这‘黑修养’不删掉不能发行!”
8 }! {6 d2 }7 N3 k/ C" ^3 R' ^9 d3 Z- \# X
/ ?) q9 m+ W; P+ X9 x
' M: Q% J% j8 N5 o6 N, c( {
这一次的修改是个很困难的过程。因为370多页的书中间有两页纸引用了两段“黑修养”,她要把50万册书都剪下这两页,按原来的字数重写两页不带“黑修养”的,印好,再找了两百多个女工粘贴回去。后来一查,不是50万册,是65万册,足足粘了几个月。
/ O& y8 B$ e! b2 c! m& v
; H7 _' W5 f+ z& P  z
3 m7 s4 e) t3 U- v% s# ~) b3 u. X( l( M( B
田炳信:这些书现在还有吗?
* u6 s8 L+ K1 C8 J+ r/ \: Y' H, S% i8 d: D( P) Z/ M% `
金敬迈:很难找到了。后来改成这样了:欧阳海看见窗台上有一本《论共产党员修养》,风一吹,就掉到窗外去了,窗外正好是一个垃圾桶。这一段是我自觉自愿修改的,写完后送给江青,江青看后复了我一封信,那信我到现在还保存着。信是这样写的:“萧华同志转金敬迈同志:修改后的《欧阳海之歌》收到了,我读了以后,觉得比原来的好,可以先发表,以后我再找人写文章,此致,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敬礼:江青。”3 G5 ^2 n, U9 @5 e6 j

0 v+ ~* l) G. a% y+ s# h$ u' |
6 Y5 m& e4 I5 H9 q4 w1 S
+ G3 U1 O  l% W! V: S2 w/ G0 J田炳信:那信没给抄走?
$ z' ?  w  w3 G" b3 o9 ]5 B2 Q" s9 u2 O: z& A/ D& t$ D
金敬迈:我被抓后全部东西都给抄了送中央,“四人帮”一倒又全部发还了,但有些值钱的东西没了,像郭沫若给我写的几幅字,还有几千张邮票。我从小集邮,有几百张龙票,都没了。
4 ^' ?, x: G- r) G% E1 q, y/ o0 U( o; [

9 S1 W' a1 _  R7 J
/ b: y6 O% ?2 }- R, q田炳信:《欧阳海之歌》有没印成外文?9 A9 d+ k: W  a# ]! c+ v

+ I8 p5 ^$ J, b/ C' E% O: X6 S金敬迈:有,好多种文字。
0 j  K* W4 u+ C, A/ Q3 m" p" n$ v$ ^
4 [3 D; q% j9 y6 J' N1 Z

  P  J* ?* M1 Y3 X- W1 t9 C【一个错误的请示】
$ ?  {/ ?0 \& a
+ Z+ R; k) ?( D" V" N: X
7 i6 n! y3 T2 @2 x7 v) d2 b1 ?% b7 y
田炳信:您这文艺口负责人实际上只当了123天就进了秦城,一关连劳改就是11年。大家刚说您红了,您就紫了,刚说您大紫了,您就变大黑了。回顾这前半生,是否感觉有一只神秘之手在拨弄您的命运?! o* j6 e  h2 d8 l. C2 i

) x1 O( M; a4 m# X6 f金敬迈:我是天生的无神论者。
* g$ v9 Q  R. h" F
, ~3 I. n2 J  V3 g+ V4 h+ H9 u1 t! M" b0 e0 l( g5 m0 i

& @. w" F3 w# f田炳信:您怎么概括这段历史?
6 f$ _+ V/ d' p! F3 ?: N8 \, |- S( v6 X& U
金敬迈:不谦虚地说,我很聪明。让我去管文艺口的时候,我打了三个报告说不干,我不是那种小人得志的人,后来江青发脾气了:“你不想跟中央合作是不是?”我说我怕当不好,耽误了党的工作。江青说:“你放心,以后给你时间写作。”她很赏识我,认为我很有本事,首都文艺界是第一个联合起来不打内仗的。
( H9 }/ \+ ^* m
+ M, I- k1 t" a, s" q
/ w( ?. n6 |7 l7 ]
3 U% B( H2 c: `+ r尽管我对江青印象不好,觉得这个人太难侍候,一会儿一个主意,说话不认账,但我不敢反抗。后来是她说我反她,一脚把我踢到监狱里去,我也才落得个完尸。: O0 Q* v. ^" g8 U- Y7 d6 w. v8 Q. E  S

" n" F' H% W. f' P1 V% f/ u4 n- R# H: ?  o

9 M6 H5 `* T& |' n) F2 J9 x田炳信:当年您被抓的原因据说有两个,一是您收集中央领导的“黑材料”;二是您要谋害*毛主席。这两条都是大罪,到底有没这事?
; ]3 g* m- B0 H# y$ T
& U4 v$ j/ X/ o) }金敬迈:前一条有。“黑材料”是1967年的事,我是5月23日正式接管文化部的,6月的一天,一个分管电影口的女同志跟我说:“电影家协会有个资料馆,里面有江青三十年代的剧照,共有5部电影是江青演的,每部有几张剧照。”电影资料馆当时被造反派占了,他们在旧报纸、旧杂志里找那些登过的“反*共*声明”、“反*党*启事”、“悔过启事”,一找到就抓“叛徒”。这位女士比较敏感,她说:“万一让他们翻出来影响多不好啊。”; i% \7 z1 b7 E0 E

  L6 P4 q  S$ ^$ U. |* I$ ^% ^7 ]/ |% I

4 k( u4 ?- M4 x/ {3 m8 Z2 l田炳信:你就暂时不让他们动。1 O7 r1 l  A3 a" L0 b
- r  T2 |# \2 L0 y$ Z
金敬迈:对。
$ b6 e1 Y; l( M  \" R$ |$ }; U0 P) v+ f

3 @$ |2 e6 R4 ^& y
) u4 `2 B3 ?  t田炳信:这不就对了吗?3 P9 p6 X+ r2 K! n* m% h! V

/ U, [1 f. a9 p; }# \金敬迈:我去请示。/ k/ F! |5 J+ A* o6 ]2 m

: Y6 B$ y) y: N8 E* Q  [
% X9 I* j$ B: q% }  Z& _. q% G$ M' f: m
田炳信:哦,一请示就犯大忌了。
6 {" N- i# p% j( S
% c9 E/ h+ ^3 ]金敬迈:我去请示中央文革的戚*本*禹,碰巧江青来看电影。她问我们谈什么,我便如实汇报:“我跟他商量电影资料馆里那些三十年代的电影文艺小报,是否收上来,免得年轻人不懂当时的历史造成一些误解。”她一听,立刻就生气地说:“那收什么呢?你们让它扩散嘛,扩散嘛!”电影也不看就走了。2 @5 Z; |9 j- C) A9 j2 @0 y

" q2 B  m5 X- \6 }6 e' a$ T1 G' _. W& k* G8 I, N  b
2 U' O6 K' f. {  c( u6 }+ B
田炳信:戳到她痛处了。
$ X) n3 l/ E1 i& B; l8 ^. F/ I. v7 v" r8 K+ e
金敬迈:戚本禹火了,骂我说你请示什么啊,你把它收上来不就完了嘛!我只好叫人去收,全收到我那里。
% G5 O" M( _1 Z0 H2 R' e4 ~" v4 l/ p, g, s/ \* x

8 K4 c4 J( u' @$ E0 f2 Q. z  ?% f. v9 `: F
田炳信:你全看了?
8 F& Q2 C8 u9 |2 n- R+ {1 l) C& b. G; n5 B/ x
金敬迈:我没看,但要清点数量嘛,收好后就送去给戚本禹。戚本禹说放我这不合适,你去找公安部部长谢*富*治吧。我只好去找谢。谢说我怎么管得了?你找总管汪*东*兴去。我又去找汪,汪一听就说我正要陪主席南行,哪有时间管这事,你还是找谢吧。我说是他让我来找你的。“那你找中央文革的负责同志,我没时间。”. K; p" T; \8 g* V/ S5 P
* `: x: @& K# S
" d' r! x8 g" _' x
田炳信:人家都是明白人,都不愿沾。) y! X& u5 N" ?; @5 H' `

/ K7 ?' Y  ^, B2 |0 Z4 I) ]3 G& K金敬迈:最后我找到文革办事组的王广宇,他说:“我给你找个最好的保险柜,你把它锁起来,谁都不要动。”隔了两个月,文革组长陈伯达把我两个手下人带走了,罪名是搜集中央领导的“黑材料”。我就跟谢富治说是我让他们去收的,我都报告过了。谢富治说:“你叫他们收的?你好大的胆子!”我说这有什么胆子不胆子的,戚本禹知道,中央文革的领导也知道,是他们叫我收起来不要扩散,我还向你报告过呢。“哪有这种事,你、你、你胡说八道!你有文字报告吗?”我说是口头报告的。“口头报告哪能作证,你不要血口喷人!”! m( b2 o; H. O6 ^  Y; f

5 s- h4 f* ]" q2 X( e【秦城岁月】 6 z5 }1 X: v. a, a% a
( g9 m# o- l4 a8 g* b

$ Z" w* B0 F; v
! a* g! B7 p* J田炳信:在当时的政治环境下,许多人都比您聪明。再说说第二条罪——“绑架”。
# D1 q, O" M6 \2 Y1 S0 ]& n2 N* ]  Y
. }! f1 j. C2 B# u1 a: N金敬迈:1967年8月11日,我感冒了,领导让我好好休息三天。那年4月份我是从杭州被送到上海再去的北京,连换洗的衣服都没带,这时已是8月份,天热得有衣服换换,不能老穿军装捂着,我就想回家带几件衣服。刚好这天,杨成武的秘书跟我说,我们用大豆、鸡蛋跟苏联人换回来的一架图-1024飞机要试飞广州,不如就坐飞机回去。不巧,我到广州时,广州正在武斗,不能降落,飞机只好降在佛山机场,才一会就马上返航了,我连家都没回成,就这么件事。后来因为有林彪要对毛主席下手这件事,就说我飞到广州组织是策应部队800多人,组织敢死队40人,建立了一个4411秘密电台,阴谋等主席到广州时,自己作为前敌总指挥把主席绑起来,北京这边就宣布政变成功了。
; y8 R& x! E$ S6 ~/ A. B  O: R
% W, p9 E! G9 T, I) t: I
) q* m7 O7 R; V) m% i& ~5 M4 f* L
0 k4 ?* X" U" ?1 d+ y  q田炳信:您是什么时候给抓起来的?
4 y3 N1 B7 B3 T/ `* U8 f% f! U/ M9 E$ S: Z5 H, j3 |
金敬迈:是“黑材料”事件之后,“绑架”事件是抓了以后才硬加到我头上的,要我来认,我不认。我坐牢后,杨成武他们平反了,重新上了天安门,那我一个人怎么绑毛主席?我在广州连辆车都没有,我还能把主席绑了背着跑?
0 N7 W4 Z+ R% p: j1 x+ F. }6 |4 l+ p9 K! w6 }+ b9 V! @5 Q) h

; P4 p0 c, L- s/ U$ o% ^( }" ~! g8 _/ e+ l0 u9 X5 d( J' r
田炳信:您是在广州被抓的?
# X& O2 I: h, r- e- Q. R. Y3 U0 \. I% Z
金敬迈:我被撤销权力后就回到了广州。
* q5 ~# l" E1 `& r+ e; B8 Y6 O, H0 t& l* R- _' k/ j
$ G1 E9 ]: S$ N

) Q9 H/ c& H" F" g: k3 T田炳信:抓人后就一直关着,也没有判刑?
7 [5 ~5 M4 `0 E/ V. o1 B0 v0 m8 F% k
* L, P! e1 A. c1 D# I$ R金敬迈:一直关着。) Z! X' `* m' o8 [% B; V7 q
$ e5 A: M+ t! D5 Z+ M2 e# I

( I( E5 n3 I$ T) [0 e1 z% q% P. X7 H( F1 o$ H( Z" f3 H
田炳信:他们打不打人?
2 M2 W6 p5 Q8 \% ?7 j( B+ w3 H
$ |  f" ]" d/ {. C1 W金敬迈:你了解中国人嘛,而且打得不轻,很惨很惨,绝对不比日本鬼子善良……0 I: f, v+ h8 O/ m  t
) N' |: ^1 |* o# D* Y. Z
2 V8 Z+ A0 p4 W+ ^! l& s/ Z
6 B9 q  ^3 @) ]8 W/ L
田炳信:抓您的时候家人都在?. s! [3 b5 U; J% q( q

7 E1 f0 j- u7 u# K8 o金敬迈:老伴、儿子都在。
8 A7 ~) @: W- {. Q8 c1 q  D( ^2 A# ^( h

: t+ H8 i) X. g% V# J4 r
( f( ]* h; W) A田炳信:他们都知道您出事了?1 k( F6 \3 @# B
- i( I$ _6 \5 a& a# z8 {
金敬迈:知道,因为我得罪的是最高层,我知道必死无疑。
  a* v# {$ D2 e: G0 z
3 b! G% \0 Y9 p: N$ j
2 K9 I: g) d4 P. M; p- ?, p( o7 a
田炳信:能说说秦城1号监狱的样子吗?/ }9 a) i0 H5 c, g1 q

- O% \- w, L$ E& R8 ?% V金敬迈:当时抓的人太多了,只好把一间房子隔成两间,离地面很高的墙上有个窗户,有铁栏杆。有被褥,没床单,有个厕所,厕所有个观测口。
8 a. Q. h- R2 K; `+ ]8 Q) }( ?. j. B0 E" b4 y

' |  y, |; Z% W2 q2 h  Y, ]田炳信:能看到书、报吗?
& E& T3 ]7 h' \/ f  F; `# r) y, V6 C0 L* K; S, S4 {
金敬迈:报纸后来有。
# w- t% S/ V( Y& N, v0 B5 y  ]" @" l9 Y/ @4 @

" l* w: D7 Q" \' Y7 i" f/ M0 R* `& \+ t6 ]
田炳信:在里面最难熬的是什么?寂寞还是……% u$ n1 U  J; o) P. x; O8 B' a) X
+ i. F) N. I8 K; K" q  L
金敬迈:我在一本书里写了很多里面的情形,读过的人都说真实。如果《欧阳海之歌》得15分,这本书可得120分。
& \& z" R. W, F' y" ?. B$ z) o, ^, r/ q1 h6 M4 D$ e/ w( K
- l# L& ^5 }; u7 q0 ~

9 `; Y' h; J" x田炳信:叫什么名字?2 t# m( ~: d: G8 c5 a. r' s* w4 ^; k
+ o7 f: q" V% |1 L8 p3 `4 e/ J
金敬迈:《好大的月亮好大的天》。
% z" A3 V  r9 F; B1 B, O; c! `& m1 K5 B
/ F4 y# R8 y$ m; Z

1 D3 ~  H2 m# A3 B9 h) S* o. R3 @: N田炳信:再问个忌讳的事,想没想过死?  z9 F7 \$ x5 Y+ Q% q  |; z
9 ?, R0 z# ]( \, @2 L' ~0 @
金敬迈:死过,没死成。在广州的时候就自杀过,用小剪子割脖子。- B" p' U; H  R

: S2 E# g; {7 G) w* k
  y  y3 ~. @/ N& a1 i, u: C* b3 X3 ?& m$ G8 y8 ?2 W
田炳信:给救回来了?
5 V+ `( _& ^! `0 i. u& t1 h( M
8 w$ O; u& ?# g( m金敬迈:不是,是没有常识,把肉割开了却没找到主动脉,没死成。0 z5 n4 k+ M) Q5 J+ t  z

& {2 G2 m+ W" ?9 A* H8 m: |3 u9 Z
8 }1 [) I3 U6 w/ N! m8 Z3 t- e4 b
7 `; \0 ]- U2 H* [. J9 ]. n" |田炳信:听说您总做一个梦,梦见一只鸽子老飞不出去,这个梦做了很长一段时间。
9 E- Y& q% S4 n, K. k: h- K4 e( y, \% e- w0 E
金敬迈:我被抓走前养了20多只鸽子,在牢里一直做这个梦,到现在都会做。梦里不仅可怕,而且恶心,让人窒息:满地的粪便、满地的死尸,我一丝不挂,光着脚,在齐脚脖子深的粪水里爬过去,总算到了窄窄的洞口,有几个腐烂的人头长在洞缝里,人头的七窍里蠕动着无数的蛆,我身上也是……我常常被自己吓醒。
8 q) M3 D; A! J- h5 W4 Q. V/ ^2 u# `0 [1 G9 U

% \( g* y( ^4 K/ T8 k  w+ P- k( h4 Q+ `9 ^+ e0 T; q) L) ~+ ?
田炳信:在秦城一直没放您出去是吧?5 S+ g; m  ?: y: Z2 }- j

& S5 `) w+ }( f( Y% S" Q/ x1 t金敬迈:开始时不放,两个月后就可以放放风,慢慢一个星期能放两三次风。, j$ X2 p0 |+ d3 t

" {* H/ i4 r$ i. @' G' J" t
$ [+ t( A3 D  ~5 z: W  P7 |2 D, _2 s) ?/ o' \
田炳信:能不能看见月亮?
, h; W' i9 j* C6 k
* g5 L$ j  ?" T2 j金敬迈:看不见,因为晚上不放风。我出监那天是7年来第一次看见月亮,大概是十五。
) g! Z6 P! X. i2 }; t$ n. [. k' G5 _. n
! I( E( r. f- M$ V& [

$ Q  I0 n& b% T  Y1 M! Y& O田炳信:什么感觉?# Z$ E) }0 c6 j1 l1 h
4 f2 w! U6 D7 ^% h/ z7 Y5 }" d" L
金敬迈:就是好大的月亮,好大的天。以前的天都是透过方格栅栏看的,32块方块,现在看见了,感觉怎么这么大的天啊!
6 M' n& Z' l: t- X5 w
, b9 J/ e: E. X+ [: Y: v2 L+ [3 o; t2 C' O" T' a
' i6 I+ x- f* J+ s4 `
田炳信:之后又到河南劳改去了?) B* H0 X/ s+ R0 Y# q7 p: j
3 O) O) h$ j5 @
金敬迈:在许昌,是部队的一个农场,那就好很多了,部队对我还是很照顾。
9 y7 h' }# |9 x8 ]. `# c( c) G4 Z6 I: `+ I% y4 g6 F
9 J9 v& F) G' O: S, ]4 \/ k. h

) i/ \! `( p! F3 e- N7 Q( k) i% y田炳信:您的家人是怎么知道您出来了?* ]0 p  T6 V+ B2 w; f$ ^- O5 q
% c2 Y5 `/ b  y5 y
金敬迈:我一出来就给他们写信了。我放出来当天就要上火车去河南,跟李英儒一起,他是个老同志。他临上火车前回家看了老伴,老伴塞了些钱给他。我已经多少年没见过钱长什么样子了,就向他借1块钱,想去买信纸、信封。刚要借给我,他又收回去了,说:“你不要找我借,你找我借,他们会说我俩有什么特殊关系的。”- W: n1 N9 Q% _3 s$ S) }9 l

' S8 O+ `: |( V/ I" O4 S' r) l" c% U+ k. J' x+ [/ K
: X4 J& M0 a9 w
我就跟押送我的保卫处长说:“我多年没给家里联系了,我想写封信,但身上没钱没纸没笔,也没有信封,你们哪位能借我1块钱,哪天我跟家里联系上了就还你们。”那位处长爽快地递给我一本信纸、一叠信封、一长串邮票,都是在北京刚买的。我说我只要一个就行了。
- \8 i( {) s# v  o: q! D! G" g
/ v: E$ H2 M6 I; L* K+ Z) x+ d% ^( D6 l! \! |  D! ?

' \8 K+ o6 t( v' C( M5 T我关在广州的时候,细心的老伴在一本《红旗》杂志里给我夹了一张邮票——《毛主席去安源》,我明白她的意思,就是让我想方设法给家里去封信,说说情况。我进秦城后邮票给抄走了,放出来时又发还了,我就用这张邮票将信寄回去了。2 [- O3 }, r- Q8 i2 Q

5 x% S. j( {* Q! `. t7 V$ `; P& P# [9 H# _5 O, j/ J& @5 `; o- a
% y  E% i9 I) }, q* w5 o
我又写了一封信给姐姐,一封信给在武汉的一个好朋友。我姐姐在电信局工作,先得到我还活着的消息,连忙赶去发电报给我老伴,结果下楼梯时心急绊了一跤,给摔晕过去了,醒过来后就说:“快给我弟妹发电报,电文是:迈弟已来信,详情另告。”
0 P2 ]; N6 S: {" D, H1 Q$ {3 v$ Q: u9 N
: ^. G! x* m+ u% ^- O7 r" `2 r2 V+ x: Z

: i+ S  g  \' T( x) L我老伴收到电报时很难受:“我这么想念你,你却先给你姐写信。”心里很委屈,好在旁边有个大姐说:“不急,11点钟还有送信的来。”她就难过地在旁边等着,直到邮递员送来我的信,她才宽慰下来。
% T9 \; K3 \6 h& D7 g. z  Q8 B$ z7 L- ~8 I, u8 i

& p; Q5 d! |' _, @& T) j$ [! t1 }
% x+ |" r% T1 w: f, K
' I1 M  |9 ^7 W
5 |9 p8 q/ {( @  Y! d8 z, I【监狱里的数字游戏】
; |4 w% I) B, \# P& C6 m$ }1 ~' \' Y/ w1 e. K/ g
+ o/ [& g" M4 G

. _7 l9 A, g( W( Z; T! e" M7 i5 ]田炳信:您在秦城怎么打发寂寞?我觉得对人最残酷的办法就是不让他跟外界交流。台湾有所监狱叫绿岛,条件很好,但就是让你一个人呆着,不让你见人。既不打你,也不骂你,一日三餐有饭吃。最后很多人都给逼疯了。# Q, B6 Y+ F" V& _3 |

2 g9 Z, Z3 m4 O  @4 P金敬迈:秦城里大概有一半左右的人最后都疯了,我之所以没有疯,是因为本人招数多。牢里头有《毛选》四卷。
" |; N( ]  S" x# x; n" a* g% ?8 b6 w. W9 d9 w' \6 O
$ Y2 u! I' K: N3 ^6 G' ]  E0 Q' ]6 Q) k
  m% T& \$ X2 Z
田炳信:您去读?
8 |/ w; P8 Q3 }0 O: G  L  J" w* N2 z3 R  H% k' Y+ T
金敬迈:谁去读啊,我是猜!我猜第374页有多少个标点符号,48个,好,打开一数,是32个,怎么搞的?再来,508页,还猜48个,打开一数,50个,又没猜中,狗日的。就这样骂骂咧咧打发日子。! G' i  |$ y' Z" T, H1 c7 H
% Q9 E6 {2 \9 e' `

7 I5 h! ]1 q8 R' |5 L, T% U0 m, ^& A  K/ P8 O. w% ^
田炳信:还有呢?
: N8 M1 f$ f& H2 Q% W0 u
0 y. C9 X8 q7 E9 [" |# T金敬迈:本人姓金,汉字里金字旁的有几个,一个个地数,围着牢房转“8”字,转一圈说一个,搜肠刮肚地想,然后是金、木、水、火、土,单人旁、双人旁,所有的边旁部首都数一遍,笔划最多的字、繁体字。: c$ q4 C3 q$ s$ v

9 n* N1 M- v. Z( r/ [3 d
* L3 h5 H8 D$ @: R; j& m* d0 [1 ]
. [) F" D; B( ^" n7 Z. d  h6 _田炳信:玩几天就腻了啊。金敬迈:还有好多,不断地想。田炳信:这是锻炼大脑,锻炼身体的呢?  R1 Z4 D) i) ~- K4 K
: w  C1 x  v$ O5 F. D& v) _- n
金敬迈:洗手。当时半个月发1/4块肥皂,洗衣、洗澡都靠它,得省着用,我抹一下肥皂搓48下,再搓48下,就这么玩。洗完之后,就慢慢地甩手,不用毛巾搽,甩48下,甩得干干净净。再后来洗澡,天冷洗冷水,先把身体擦热,左三下右三下,直到全身通红,洗个澡花两个多小时。因为牢里没有下水道,洗澡搞得整个房间都是水,就用破衣服放在地下沾起水,拧到一只碗里,再倒到厕所盆里。一点一点把水吸起来后,擦干,直到整个牢房擦得油光锃亮,再把水倒掉。碗还要用来吃饭,也得洗干净。
- n" i* d& t3 J/ H0 h% L1 C3 m; N8 D* f. E9 ]% o

2 ~$ k5 ~9 N& h4 z8 K0 q6 d) \+ I9 J* u: {2 d2 {0 S
田炳信:真不容易。50%不疯的估计也半疯状态了。
" {" Q% z3 D# Y6 L& q7 f) i; E9 M) H+ H: g8 \) d
金敬迈:我的“犯罪”欲望也很强,一天到晚就琢磨着怎么“犯罪”,就是要干点你不准我干的事,自得其乐。我在里面抽过烟。+ G% D& @9 z: |! z. @  _' ]  U. g

0 {) c/ n9 e, b2 e* C. @  i9 g. f/ [( Q% }* ]3 H& _
5 v' H3 l& r2 \& ]! m. Y
田炳信:怎么整?
% z: X( N2 ]( ]) w$ j0 {/ r: q
9 A9 L6 g' ^3 r# [) ]1 R! U金敬迈:我捡好多个烟屁股凑成一根烟,三个烟头凑成一个喇叭筒。有时假装摔跤,有时把鞋子踢出去,刚好把鞋踢到烟头旁边,在捡鞋的时候把烟头捡起来,偷偷收好带回房里。第二天放风的时候不能又再摔跤,就得策划想别的办法。烟头捡齐了,没有火,怎么点?听说把棉花搓久了能冒火,可搓死了也不见半点火星。好不容易等到有一晚打雷把电闸震掉了,牢里点蜡烛,可烟刚点着,电又来了。想着下一次停电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我不管那么多了,干脆就抽起来,马上被狱卒发现了:“你哪来的烟?”, o, C  J; G$ ^
6 s7 J, `, A% Y0 ?" N$ e5 @
1 {8 ?: A) N; i+ l8 s5 A* S5 y
, I) V! F  {* F1 p& O
我说:“哪来的?你再问我就说是你给我的!”狱卒又惊又怒,又发作不得。6 C/ q: Y" E: t
; [8 W9 m) ]. d& i; R+ Z- x- K, M
2 b0 E) C3 e- M2 H& q) v

9 c5 F* O+ T" Q- z
2 E- ]6 r8 t( o' O/ j/ ^* `; E& [7 c& K; q3 X* k, X' _
' H' A% {0 J! ^4 w
- H) N% b$ b- J2 `4 _
 楼主| 发表于 2019-4-23 17:12:20
【坐牢坐聪明了】& E- ?6 Z2 ^+ D* g7 ^

2 [: {7 U* F5 o% A/ c0 |! g" u0 F# y0 [
田炳信:您现在怎么看欧阳海这个人物?
9 [0 S" V$ _6 u
7 b5 x  x% [% n金敬迈:这不是几句话能说清楚的。其实我笔下的欧阳海是我心目中成百个战士的结合体,我是借用了欧阳海的名、欧阳海的魂,写一个不服气的战士,这是我的思想。欧阳海当时之所以被看得那么重,就是被当成追寻主席的文艺思想,深入生活,改变立场,改造自己的世界观,向英雄人物学习开出来的一朵艺术之花。
7 r$ g. B! a, z- Y, {4 N, c$ T
) A4 h" C+ Q3 h6 M  r1 I( K$ r0 L' y; C; s
7 M; |8 V; Y3 E4 M6 i* X0 U1 I* P% P( I- \; w" |4 x0 E; j2 F- I
田炳信:换句话是被政治家利用了。( L% p& B* I+ Z. |  T4 o) ?- t
7 I# d' ?5 I; o, _, I
金敬迈:被大大地利用了,我才有可能从一个普通的创作员一跃而成为全国文艺口的负责人。我歌颂了一个正直、勇敢、无私的解放军战士,但由于我的水平问题,人物性格有点左,没什么家庭观念,有不真实的一面,但作为一个艺术典型,作为一种精神,它还是真实的。7 C" e% W& r* V- l. q, }
& `; H- t  Y) t7 M% G
. _' L- w  A, \6 K' W% G9 J: @
2 h' {$ C- E: q
田炳信:您最遗憾和最骄傲的事是什么?; l  i( `( d3 r* s2 V, M

- B6 E7 U6 _5 i3 \: n金敬迈:最遗憾的是我已经76岁了,再活也不过一二十年,但我总希望看到一些事实被承认。现在报上经常说我又说了些什么什么,里面有真有假有误传,我只想把我的最基本的观点再讲清楚,就是:不批判“文革”,中国就没有希望;不批判“文革”,我们这个民族绝对没有希望。如果一个有13亿人口的伟大的、强大的民族,都不认真地反思自己做过些什么,那是一个不清醒的民族,那么这个民族是没有希望的。但批不批判,是不是现在就批判,我没有这个主张,也由不得我。
7 Z/ u. {" O8 E: q2 X0 O
  D  S, D3 Q" m& L: U; g& e/ j- U' J# o! I1 Z1 n8 K

2 C+ Q) o2 J* ~9 F田炳信:人到晚年能有一个清醒的头脑也不容易。其实您的脾气不是当官的料,您也没有这个准备,糊里糊涂地上去了,又糊里糊涂地关起来了,然后又不清不楚地给放出来了。& T+ X' J- J' L3 I7 [# i

; f' S9 c1 D" j. {- N5 T7 C7 h金敬迈:不,应该说我是坐牢坐聪明了。9 n4 F' s1 M1 o8 X2 g

& `  k3 d- Q" ?/ r1 s1 M9 y
6 v* d- t  T# K8 H9 Q& S) b田炳信:您说过“写《欧阳海之歌》的时候我睡着了,现在,我醒了”。最骄傲的呢?
4 X! u" c9 L, U, i4 U
: f3 E& K1 C3 W) p金敬迈:最骄傲的是,我生逢其时。我是南京人,小时候很苦,抗战时流浪到湖北、四川,不到10岁就开始卖烧饼油条换钱。* o  r( e+ u+ E9 s9 X  N

0 S' l7 T7 l$ C( X- Y7 a7 i0 o' G
8 G8 _0 _( D+ `8 m; V
, ~# `1 ]; u* h, V, K. w3 \田炳信:其实欧阳海的少年就是您真实的感受,据说彭德怀看后也勾起他对童年的回忆。
# V! `# E' t& O- y
/ ]& ?# D' ~4 y. u$ z" }. f: H金敬迈:我为什么第一次读的时候哭了呢?因为我是把自己的童年移植到欧阳海身上。我经过了跌宕起伏,当年对我的批判,实践证明都是错的。我文化不高,只上到高中,后来的一切都是我在“社会大学”中学来的,有对有错,但主流是对的。我想说一句:我无愧今生。
+ @5 j' g* _$ E0 J
; \" Q% W$ ~' v! ~' n
" O& W( J9 o- M: d; H, R2 \* x4 I0 |( v; _* [/ S
有两个寓言可以解释金敬迈的两个极点:( s& L5 O# T$ R+ W

9 o+ B/ ~1 G  Y( v  c
2 ~$ s  l( ^! t8 Y( _有一天,上帝召集了所有的动物聚在一起吃饭,然后取出了一双笨重的翅膀赐给各位。动物们看了翅膀一眼,纷纷回到座位上。最后,一只小鸟走过来,心想,上帝不会亏待动物们,所以这个看起来笨重的东西,或许是一种恩赐。于是,小鸟背在背上试着挥动翅膀,没想到飞上了天,许多动物目睹此景,后悔也来不及了。金敬迈曾是一只这样的小鸟,一夜之间红遍中国。
  r) [" I2 E: |" P7 U/ L( h) f
! q+ r' H: x3 ~* X
( q$ O+ ?- _( E+ Y还有一个寓言说,天太冷,小鸟被冻僵了,于是它飞到一大块空地上。一头牛经过,拉了一堆牛粪在小鸟身上。冻僵的小鸟躺在粪堆里,渐渐苏醒过来。它温暖而快活地躺着,开始唱起歌来。一只路过的猫听到歌声,发现了粪堆里的小鸟,把它拽出来吃掉了。金敬迈也曾是这样一只小鸟,不清不楚就被政治蒸发掉了。大喜大悲,大红大紫,大起大落,大福大难。谁也说不清,看不透。

快速回帖 使用高级回帖 (可批量传图、还有插入视频等功能哦!)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2001-2013 chubawang.net http://www.chubawang.net中国互联网举报中心苏ICP备17012952号 非经营性网站Powered byDiscuz!X3.4公安网备
小黑屋手机版Archiver广告合作客服QQ:873771296Comsenz Inc.
发帖 客服 微信 手机版 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