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我的胸太大,这里装不下”,网络上的一封封奇葩辞职信总是能爆红。辞职信的流行到底是为谁解气?世界和胸那么大,你敢辞职吗?本期许子东和你相约,聊聊网络奇葩辞职信背后的大众心理。 许子东:各位,我上周参加了一个关于文学理论的学术研讨会。有一位我的同行,有名的文学研究专家,在会上说过去的文学是为政治服务,现在的文学是被网络利用,是被大众媒体甚至广告所占用,他当然是一个批评的口吻,但是在我来看呢,这是中性的。网络充满了文学性,也未尝不是一个好处。朋友告诉我,现在网络上有一些辞职信很火,不妨正好拿来作为例子来分析一下。有一个辞职信说很简单,“我的胸太大,这里装不下”,这就很有文学性,按新批评的说法,文学的一个特点就是它的含混暧昧性,这里的关键字是“胸”,“胸”有两个意思,一个是“胸怀、胸襟、胸怀祖国、放眼世界”,从这个角度来解释呢,就是说我有很宽的视野,很大的胸怀,可是这个单位是很局促,在这里容不下我。当然“胸”还有另外一个意思,它是指身体的一个部位,特指乳房,这是现代的第二性器官,中国古代脚是第二性器官。现在很多人都说“胸大无脑”,或者说 “事业线”等等,我在想,在未来人们会不会把现代人对胸、对波的这种 “兴致”,也比成一千年中国男人的“恋脚癖”呢,我真是不知道。但不管怎么样,在这封辞职信里两个意思都可以解释,那新批评里又有一个标准,说“衡量一句话是不是属于文学语言的标准,就是看用科学的常识能否讲得通,如果用科学常识讲得通,这句话就不是文学,反之它就是文学”。 那我们来现在看看,如果用“胸怀”来解释,我的“胸怀”太大这个地方放不下,这个很能解释的通,所以这每一个象征性的说法反而不是文学语言,反过来说你的胸大,大到这个地方放不下,那真是夸张的说法,所以这个地方出现了一个非常吊诡的情况,就是用一个非常俗的解释,反而这句话有文学性。大家知道“性”它是现实世界当中的一个主要禁忌,也是一个主要动力,反过来呢,在这个反射现实世界的网络里边,它也是一个永恒的主题。尤其是在中国这个网络的永恒主题,有阶级、有民族、但是也有性。但是直接讲“性”太直接,说难听一点就像看AV片一样,那只有病人才喜欢,效果反而不好,那怎么样的效果好呢,就是要把“性”的因素跟一些最正经,最跟“性”没关的因素放在一起,形成一种反差这样的话呢,才有效果。在文学作品里,比方钱钟书说局部的真理,说“女的衣服穿得少,非常少,他说真理是赤裸裸的,但是他有没有全裸,所以呢算是局部的真理”,你看这个就是用一个学术的词来隐含“性”,也是钱钟书的说法,“有些人读书不懂欣赏,就像太监,虽有机会却无能力”,很文雅的董桥后来也做过这样的比方说这个,“你看个报纸呢,就像婚外情,不是像一夜情,你读爱情小说就像恋爱等等”。 这些都是把性跟学术的东西混在一起,这样一来,很粗的字就可以上了大雅之堂,我们眼下最明显的例子是“屌丝”。这个字其实仔细想想它是很粗俗的,我都不好意思进一步解释下去,但是现在很多女性年轻、漂亮、纯真、端庄的女性也说“屌丝逆袭”之类的话、“事业线”。还有最近流行的“然并卵”,就是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这个也是有粗的成分,可是它把然而、并这么一些文雅的句子凑在一起造成了效果。当然了话说回来,除了文学因素以外,实质“性”之所以热,还有社会原因,为什么呢?因为能够辞职说明“屌丝逆袭”啊,说明这个社会有上升的阶梯,而且不常规的上升的阶梯。最近又看到一个最新的辞职报告:“尊敬的领导您好,本人实在不能忍受两个狮子座女人同时当我的BOSS,经过慎重考虑,决定辞职。希望公司董事会以后招聘管理人员的时候,慎重考虑别特么小三小四都往里招来当领导,是娘娘就应该呆在宫里,跑到公司里来演什么甄環传!本姑娘在家也是小公举,为毛努力工作的同时还来伺候你的情绪,今天我辞职了,希望各宫娘娘什么撕逼成功,早日成为六宫之首,统领大局!下面辞职人,2015年11月23号”。 我是正反两方面看这个辞职信,喜忧感受都有。喜的是这说明年轻人有志气,敢于跳槽,不在一棵树上吊死,而且这也是摆脱身份、走上契约的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精神的一个转化,很好,不仅是写辞职报告的人有勇气,读辞职报告的人也是一种发泄,因为说实在话很多人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那张脸,想想那张脸心里就打了很多次的腹稿,怎么写辞职报告,只是想想老婆或者老公的表情或者房贷啊、或者天下乌鸦一般黑再找工作都困难了,所以这个辞职信就只是打打腹稿,现在在网上看到人家写也是非常地解气。但为什么忧呢,我突然除了这个小公举呀,这个小公举要是再去建功的话,如果我是另一家公司的CEO的话,我看到这样的小公举,我会不会要她呢,而且我突然又想到了梁文道跟我说过的一句话,他说“从来都不应该说以前老板的坏话,也从来不应该说现在老板的好话”,这句话有没有道理呢,大家思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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