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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秋之际访关庙 王晓风
第一次到关庙还是在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末期,那时候的县级宿迁市曾组织一次对于全市乡镇企业发展先进乡镇的集中采访报道,我和几位其他乡镇的报道员被分到关庙,住在当时的关庙乡政府的招待所里,整整一周时间的专心采访调查,对于关庙的基本地理状况算是有所了解。 关庙应该是宿豫区目前土地面积最大的乡镇之一,手头上的资料显示,这个镇的国土总面积达到81平方公里,下辖十七个村居,历史自然村落高达133个。 以后的时间里,我曾多次到过这里,对于当地的历史文化遗存进行系统的田野考察,最吸引我的是关庙境内丰富的地名文化。首先,关庙这个地名就有些卓尔不凡的意味;我们知道,一般的关帝庙都设在县城以上的城市里,除去一些纪念性庙宇以外,大多数都是官方设立的武学机构,可以这样说,在全国各地的县城、府城、州城、省城乃至京师一定是有一个和文庙黉学遥遥相对的武庙,古代士子习文的考取功名就去拜文庙里的孔子。而习武之人,考取武生、武举、武状元则必拜武圣人关老爷。所以,县城里的关帝庙大多数是官方武装力量的办公机构所在地,附设校军场、官房等办公用房。县城以下的乡镇里很少出现关帝庙。据传说,关庙镇的这个关帝庙是因为在清末时期,在境内崇河里飘来一根巨大的木材,木材上赫然有“关”字刻书,因此当地的善男信女门便以为是关老爷显灵,就在当地筹款,兴建了了一座规模宏大的关帝庙。民间传说庙内供奉的关老爷灵验非常,有求必应。一时间,香火鼎盛,香客云集,此庙遂声名远扬,故而当地便以关庙作为地名。 境内其他的村落地名也颇有研究价值,例如,据说是曾经出过一个姓陆的宰相的陆相村,这个地名由来已久,虽然我市历史上从未出过一个姓陆的宰相,但有关陆相村的传说却未必是空穴来风:在明末的时候,县东境内里曾有一位著名的进士陆奋飞在湖中隐居,起名为陆墩,但由于沧海桑田的变迁,在清代就已经无法弄清楚陆墩岛的具体所在了,而这个陆相村会不会与此相关呢?一同前往考察的陈老对此深以为然,以为这个猜想还是有一定的合理性的。因为在老百姓看来,考上进士以后的大官,基本上就和宰相差不多了,民间乡村野老,冠以陆相之名,也情有可原。其他像水汉村内有水庄,还有汉庄;袁王荡的地名更是大气磅礴;另外太山村、林河村、长兴村、贵堂庄、永平庄、槐树底、施土山等等地名均有很高的研究价值。 风土中国的乡村文化研究的范畴里,特别重视对于原住民的来源以及居住形式的考察,在关庙镇的自然村落里,除去那些王庄、李庄以及居住资格深厚的徐老庄、陈老庄、老卜庄、程大庄、王大庄等等以外,还有很多类似晏庄、凌庄、穆庄、茆庄、樊庄、仲庄等不多见的姓氏族群聚居区域,从这一点上来看,关庙镇的人口居住来源广泛,对于研究宿迁当地村落文化的形成和古代人口流动等方面的课题都有一定的标本价值。 此次前往关庙,是当地政府通过区里宣传部门和网信办邀请,对于当地的风物乡土文化和历史文化等诸多方面首先做一个全面的评估和判断,当地政府希望借此分析研判关庙的乡村旅游文化的开发价值。然而,在我的眼里,却是任何地方都有文化价值和地方特色的,关键是发现和挖掘,关庙镇有关方面在此之前对于当地的红色文化的挖掘,已经有所探索。比如位于太山小学内的历史文化教育基地——根源厅,将当初宿北大战时期,陈毅曾经拴马的一棵已经枯死古椿树,巨大的根部完好地保存下来,并将其做了妥善的防腐处理,陈列在大厅内,这在一般的偏僻乡村里真是难能可贵的,近年来我考察过的很多乡村里,说起历史都眉飞色舞,但问道实物遗迹大都荡然无存,世上万物总有消亡的时候,但能够努力地将一些有价值的实物尽量挽留住它在世间的轨迹,以便于将我们的历史文化传承更加直观,更加具有历史文化价值,这种有意识的保护行为值得称道。 从我的研究角度来看,关庙镇的地方文化远远不止红色文化那样简单,其源远流长的地方历史,可以追溯到两晋时期。宿迁八景之中的“仓基莲唱”和“白鹿渔歌”的所在地仓基湖和白鹿湖,就都和关庙镇息息相关,宿迁当地的历史研究者一般认为仓基湖在大兴一带,他们的依据是明代万历《宿迁县志》记载:“仓基湖去治东南三十里。”,而关庙镇却距离市区五十华里左右,所以认为仓基湖和关庙无关,但却忽略了仓基湖的周长四十五里,清代以后,仓基湖和白鹿湖以及童家湖、傅家湖以及唐湖共同形成了县东湖,成为清代我市境内的骆马湖、黄墩湖、县东湖三大湖泊,由于六塘河、砂礓河等自然河流的冲袭,加之清代中期后黄河泄洪的作用,使原先界限鲜明的几个小湖泊都被淤平,但是,关庙境内现在贯穿全境的南崇河、北崇河可以明证这一点,因为崇河的来源即是仓基湖,仓基湖是晋代重臣石崇兴建的军事粮仓的遗存,当时修建粮仓,为了防止敌人偷袭,便在仓储重地的周围修了环河,这便是南北崇河的最初来源,所以,市内学者有人认为大兴集是仓基湖的中心,丁嘴是仓基湖的湖嘴,其实是错误的, 另一个明显的证据亦可说明问题,就是南北崇河之间的袁王荡是宿迁市市区海拔高度最低的一点,其中一点的高程仅为8.1米,比现在的骆马湖的湖底高度还要低很多,这就是因为在历史上由于受到黄淮泗水的不断袭扰,原先的粮仓早已变成湖泊。 原县级宿迁市水利局的档案资料记载, 关庙历史上曾经有过一座五指山,俯瞰五指山,就像五个指头伸开在地面上。根据水文地理分析,在石崇修建粮仓之前,关庙境内原是一块平地,只是后来长期受到仓基湖水的冲刷,将土层间的相对松软的土层冲走, 留下五个高高的砂礓丘陵,被冲走的土壤的区域海拔高度越来越低,显得这五块高岗更加突出,故而叫五指山。 据说现在的保安、韩集等地就在五指山的其中一指上。 仓基湖在康熙十六年被淤为平地,宿迁当时有民谚云:决了黑鱼汪,淤平仓基湖。讲的就是黄河决口冲决黑鱼汪,洪水将仓基湖淤成平田。当年湖上的映日荷花,接天莲叶,连同那些采莲的宿迁村姑,声声莲唱,曾吸引无数文人骚客吟咏不已,明代诗人咏叹仓基湖道:石崇去已久,遗址种六郎。隔花采莲女 ,叠叠歌声扬。谁家少年子,跃马驰康庄,相看低头采,彼此空断肠。 更有诗人何九州,看到仓基湖里的采莲女,不禁想到石崇的爱妾绿珠为石崇殉情而死的感人情节,吟唱道:石家在何处?孤霞映水明,湖边采莲女,学唱绿珠声。 康熙年间的民间学者张忭在自己私修的《宿迁县志》中记载:“仓基湖先年水数丈,一碧千顷”。想一想,能够深达数丈的湖水,那样的湖底应该算是宿迁最低的高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