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wxf001 于 2015-8-4 11:00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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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 山 记 游* A |/ Y, b1 d6 x
晓 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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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引我频频往土山去有两个原因，一是土山古街上原汁原味的古民居，二是土山附近的一个山庄，山庄建在巨山北麓的一泓湖水旁，占据一整座山头，木屋草亭，古树参天，波光峰影，苍崖白云，风景四时俱佳。山庄尤善烹制野蔬山菜、湖鱼家禽，其地虽离我处不足百里，然烹调风格却迥然不同，酸辣咸甜，另有一番风味。 G/ N! s, ^. @& h2 c
一般我和好友到山庄里喝完酒，如果天色还早，就一起到古镇上去看看，当然，这也要看对方的兴趣如何，如果对方只是喜欢名山大川喜欢名胜景点，对于这样的小地方自然是不屑一顾。有趣味相投的如我五弟，他游历土山古镇后，在游记中惊叹发现了一个苏北平原上的平遥古城。当然这种意外的惊喜并非每个人都有，刚过去的五一长假里，我陪着几个场面上的人过来，他们一边看着却一边如数家珍地大谈在罗马广场和法国巴黎的经历，对眼前的一切都心不在焉。
* ~) L+ r/ |3 i- @/ S4 K0 ]( F; l* @ 土山镇得名于《三国演义》中的关羽屯兵土山和曹军约三事的章节，关羽在徐州战败一路逃到土山，不得已和曹操约定降汉不降曹等三个条件，其实按三国演义作者的立场，降汉不降曹这句话本身就有毛病，试想一下，你如果不反汉又何谈降汉呢？陈寿和罗贯中大概都不会承认刘关张是反汉的势力，所有的国内战争多是一笔糊涂账，谁是谁非有谁能说得清？所以曹操微微一笑，曰：降汉即降我，就此给关羽同志一个体面的台阶。记得幼时读到这一章节，才知道投降也分为有条件和无条件的，对于后世的所谓洪承畴和清军约法三章投降，以及再往后日寇无条件投降都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 d# E% t9 T. D
镇内始建于明代的关帝庙尚值得一游，镇子里每年的九月十三，自古都有纪念关老爷磨刀战曹军的游神赛会。庙内峰顶的马迹亭西侧，还有一块所谓的关公磨刀石，大如乒乓球台，中间有一道裂纹，据说是关公磨完刀后，试刀所砍，不知道砍完后是否还需要继续再磨。山上另有如此这般的张辽跪印，关公马失前蹄印等，都是现代人在石头上费心打造的杰作。传说文革以前也有这些，比这更像是真的，所以以前的关帝庙很灵验，庙门口的老头对我说，现在什么都不对头了，往年每逢九月十三庙会都下一阵小雨，因为关老爷磨刀需要沥水嘛，现在雨也都不下了，去年的庙会响亮大晴天，你说成什么话？
* f7 Y! I% q7 I" I) R" t" x: k 不成话的还有庙内神像布局。总体来说，大殿中关公、周仓、关平的铜像和其他各殿的造像都属上乘；但在神位排序上，此庙的修复者显然不是太懂得中国祭祀礼法的。如在大殿的后堂，现在供奉着关羽夫人，名曰贤良祠，这就有商榷余地了，一般大殿之后都供奉着比正殿里主神宗法地位更高的神位，如佛教的大雄宝殿后面，一般供古佛；孔庙的后大殿供奉孔子父母；金龙四大王殿的后面供奉大禹王等，我想这贤良祠中如果供奉关母，应该更加恰当。庙后院里两处纪念性雕塑，是现代的玻璃钢成型塑像，塑的也不错，只是室内空间狭窄，让人觉得不舒服。另外，关公手里的《春秋》和甘糜二夫人手里拿的书籍，明显是清代线装书的装帧效果，使人有穿越之感。虽然纸张在东汉就已经发明了，但唐代以前，人们写作大多仍然使用竹简，所以电视剧中曹操手里拿的也是竹简，当地管理方应考虑修正一下，是否将之改为竹册或木册。
/ I1 w8 C3 R8 R# L4 K% E 比之官方大张旗鼓宣传修复的关帝庙，土山镇内众多的古民居更值得一看，现在保留的明清小街，街两旁大多数是土山昔日繁华时遗存的青砖小楼，砖雕门饰在岁月的侵蚀下显得风雨斑驳，有些大型古建筑如王家布庄，前两年来时，已经部分坍塌，前楼和后楼都摇摇欲坠，正堂屋的屋面也有大面积破损，阳光透过破洞直射到室内地面，让人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来，加上久已无人居住，院子里大树遮天，蓬草丛生，破缸烂盆一片狼藉，绝对不用任何布景就可以直接拍摄聊斋鬼片。
& L2 S6 x3 P0 C) Y 不远处的浴德池状况好一些，这是当年古镇人们洗澡和社交的场所，临街的二层小楼，青砖砌墙中很气派地使用了不少雕琢讲究的腰石，门楣上方原来的石刻浴德池三个字被砸得破破烂烂，旁边油漆刷的人民浴池四个字明显地带着几十年前的政治痕迹。第一次来这里时，进门来便看到墙壁上粘贴着很多张用端正的小楷写的此浴池的前世今生，问问住在楼里的一位中年人，他说是他的父亲临终以前写的东西，说说就激动起来，问我们知道不知道长沙会战，我点头说知道，他抓住我的手，絮絮叨叨地叙说起他的祖父沈庆霖的事儿来，当年，浴德池老板六世单传的沈家少爷沈庆霖，辗转徐州南京读书求学，为土山一时之才俊，后与当地名门闺秀冯玉莲喜结连理，新婚燕尔之季，恰逢李宗仁指挥的台儿庄战役打响，土山镇距前线近在咫尺，沈庆霖凭着一腔热血，毅然决然地丢下娇妻幼子和万贯家产，报名参军，参加了台儿庄大战，从此走上了硝烟弥漫的抗日战场。在著名的长沙会战中，沈庆霖在岳麓山上率159师直属山炮营，奋勇杀敌，给日军的第三师团加藤大队以致命的打击，日军无奈悍然使用毒气弹和飞机直接对159师炮兵阵地发动不计成本的攻击，结果沈庆霖所在的山炮营全营阵亡，无一生还。沈庆霖为国捐躯时年仅29岁，后被国民政府追认为少将军衔。但在后来的江山异色的大变革中，沈家人却因此被打为敌伪分子，受尽迫害，家产被抄没，夫人冯玉莲终日被批斗，沈家祖坟也被捣毁，祖先尸骨被抛弃荒野。
4 r1 K1 J. O& [7 v5 M* H. r 听闻沈家后人叙说，不禁令人嘘嘘不已，那中年人一边带着我们参观往日的浴池所在位置，指认着当初留下的地下通道，一边还愤愤不平地说：就连我们的老太爷当年救了刘少奇这么大的功劳，后来也变成了我们的罪状，你说这天理何在啊？同行的院长和司令都有些不可置信地追问刘少奇的事儿，我接过来说道，这事是有的，邳州的文史资料上有这事的详细资料，土山当年是日本、伪军，国军，共党都争相占领的重地，当年沈家就是共产党的地下联络站，抗日时期，刘少奇、陈毅、彭雪枫等来往土山，都住在浴德池，就因为救过刘少奇，这浴德池还被日本人放火烧过一次。
, A0 ^0 W+ E- ?/ n 国内战争时期，这里更是国共两党争夺的战略要地，关帝庙的西园就是当年粟裕指挥碾庄战役的指挥部。想来很有意思，土山一块弹丸之地，竟上演过历史上最为精彩的几个篇章，三国时期的群雄逐鹿，一直到今天都让后世品评不已，而我们和我们的后人又将如何来评价后来这场历史的重演呢？
. U5 R. m& N; ^! {8 U 古镇的南面一处大型古院落也是沈家的产业，从至今保持完好的垂花门，雕琢精美的门当石，隐隐还可看出沈家当年的官方背景。果然，我们进去和躺在长椅上养病的老者聊天中得知，这个院子始建于乾隆年间，沈家一位先祖中了进士，官至翰林后，就在家乡大兴土木建造的翰林府。原来是三进院落，日寇入侵时在此当司令部，后被国军进攻，将前面大院子烧毁。; S$ m% K. g1 G: {7 J6 q" s. N
整座院落还剩下前后两进，每个院落又分为东西小院，宽大厚重的青砖非常讲究地用石灰砂浆整齐地勾填粘合，砖墙局部出现的裂缝，被细心地用一个个古老的大扒钉锔上，院内墙壁上端错落有致地勾挂着一个个大陶罐，问老人这些陶罐的用处，他说这都是上百年的玩意了，还是他的上人养鸽子用的，现在没人喂鸽子，有些野鸟就在这里做窝了，老人看上去已经行将就木，眯缝着昏花的老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喃喃地说道：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 h% m4 m1 t) }* o7 G 我们前后转了一圈，第二进的院落也是无人居住，空空的屋内还遗留着一些破旧不堪的木制家具，东倒西歪地放着，院内几处散乱堆放的砖石堆，混杂着一些雕花的石槽、石柱础，顺楼梯上到屋顶，看见大片的小瓦脱落下来，大部分的屋顶都只剩下反瓦了，彷如黄土高原上翻毛脊式的覆瓦方法，瓦缝里长出的瓦松和桑树萎靡不振地耷拉着。屋檐一溜精美的砖雕整块地剥落下来，司令和院长都拾了几块把玩。
6 Y- o/ y( L/ d5 [ 下楼到东院，发现东院的堂屋隔扇还保留完好，木质纹理清晰美丽，毫无疑问是楠木制作，隔扇布局严谨，颇有大家风范，室内地上铺就罗底方砖，都已经碎成冰裂纹，但仍可看出和一般富人家铺的普通砖块有着明显的不同。东屋的中间放着一张灰尘堆积的条几，里屋还有一张不知年代的老床，似乎还在等待着主人不知何时能重新归来，让人感叹岁月和年华的实质到底要如何才能参透。3 V1 W2 ` Y* D. q
出门抬头望去，却看到了另一个让我们叹为观止的景象，院落内古老的院墙顶上，居然生长出一棵参天大树，这是一棵粗可合抱的老榆树，古干虬枝，长长的须根顺着院墙延伸到长满绿苔的地面上，榆树的须根包裹着砖墙，砖墙的老砖倾倚趔趄，挤作一团，似乎在挣扎，又似乎是在拱护，粗粝的根皮，张扬的枝桠，将这一处小小的东院掩映得光影迷离，几缕阳光摇摇晃晃地反复扫描着地上的苔痕，仿佛是那忧国忧民的诗人一边慨叹着人世间的兴衰沉浮，一边着意营造出一个不可知的神秘意境。微风吹过，老榆树枝叶摇曳，簌簌作响，诉说着无法破译的历史密码。! R2 w7 L8 r6 k( y9 H6 Z' m V$ s8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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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8-4 12:4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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